尉迟度下意识的赶紧避开皇帝的目光,无语躬身。
短暂的沉默过后,御阶之上的元修突然冷冷的开口反问:“难道太尉以为,朕就应该任由他驱赶几十万流民来京?”
说罢,也不待尉迟度回应,元修又面带讥讽的一挥广袖,俯身冷笑着看向老太尉道:“或者,卿亦以为,朕应该按他的意思离开这祖宗社稷之地,迁往邺城?然后在他眼皮子底下求活,供他挟天子以令诸候吗?!”
说到最后,皇帝已是大声厉吼了出来!尉迟度听到这里,浑身猛的一震,忙抢步上前跪倒,伏身在地,口中连道:“老臣不敢!陛下息怒!”
然而,此时的元修已是有些难以自制了,他目透杀机,神光凌厉的远眺着大殿门外那茫茫黑夜中的重重宫墙,自顾自的恨声道:“他眼中从来就没有朕!他只想要个木偶而已!他恨不得将朕一辈子都困在这深宫之中!然后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代天牧民!朝臣勋贵,他说杀就杀!边境战端,他要开便开!前次追杀朕之肱骨宇文泰是这样!此次处置济州灾变又是这样,五族十二家千余口,居然不请旨,就尽数斩了!那可是开国八大姓啊,即便有过,也应旨由朕出!”
听到这里,尉迟度也是无话可说,颤巍巍的双手伏地,语带悲愤与无奈的痛呼了一声:“陛下——”。
见到老太尉这般神色,元修却是愈发激动起来,一张原本清秀的脸庞此时竟显得有些狰狞。
他猛的站起,右手一挥广袖,用手指着尉迟度,口中隐有咆哮之意:“朕念他于社稷有功,容他在晋阳开府,可他呢?居然就此长住晋阳两年不朝!可朕的朝臣,这两年倒是有半数每日在丞相府列班!就连南边的那个萧梁小朝廷都知道,我大魏如今竟有两都,一在洛阳,一在晋阳!他这是想要干什么?!朕不是汉献帝!更不会容他做那曹孟德!”
“陛下!!慎言啊!”一直默不作声的尉迟度,此时见皇帝失态,急得赶紧抢前半步,抬手出声示警。万一这些言论被宦官传到晋阳,那就了不得了。
“唉……”说到这里,元修终是撒完了自己心头的那口恶气,半晌才长叹一声,默然坐回了龙椅之内,有些抱歉的看了一眼阶下这位已是皓首白髯的三朝老臣。
“太尉休惊!事已至此,朕……还有何可慎!”再开口时,元修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恳切,语重心长的对尉迟度道:“尉迟公!卿乃三朝砥柱,江山社稷朕还要多多倚仗于卿啊。朕不想再过这般屈辱的日子了!朕知道卿的意思,还想再休养调度两年,可时势如此,晋阳那边,已不容朕再等下去了!卿可知晓,前些日子,廷尉府密探来报,高贼的数万殷州军,已经南下,怕就在这两日便能进抵渤海驱赶那些济州难民来京。一旦等那上十万的流民进了京,朕就是被他架在了火上!若朕将这京城存粮都赈了,便数年再也无力除逆,可既便如此,百万担粮,又能供十万张嘴吃几月?可如若不救,流民在京城闹起来是小,朕失了天下民心是大啊!若那时,他再调河北、山东积粮放赈,这天下人心岂不就都尽归了他高家?!太尉!祖宗江山不可失于朕手啊!”说到此处,元修竟已是语带哽咽,情急之下,“呯!”的一掌,恨恨击在桌案上,震得碟盏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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