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你……是否先行回府?突骑的事……”高丞相看了堂下唯一仍披甲而坐膘骑大将军高昂一眼,试探着劝道。
高昂此时面沉似水,右手牢牢握着身边那杆近两丈长的家传马槊,手背上青筋不住跳起,心中显然已是痛苦愤怒至极。
“火烧半城,万户成灰!某一家之事,何足挂齿!丞相勿念,议事要紧。”高昂沉声道。
“嗯——”高丞相闻言,深深叹了一口气,抬头扫视了一眼堂中众人,忽的虎目一瞪,厉声喝道:“渤海太守高禾何在?!”
花厅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才听到右首边的司马子如开口道:“太守高禾,火灭之后,曾来王府门外请罪,未获诏见,如今……如今已不知所踪!”
“嗯?!不知所踪?难道他还自己跑了不成!可有着人寻找?”高丞相皱起眉,看着司马子如不满的道。
“下官三日前便已大索全城,却至今未得此人踪迹。他家中妻女自火起之夜始,便未再与他谋面。这个……据下官等推测,他怕是恐被朝廷追责,弃印擅逃了。目前唯一尚不能确定的是,渤海之难,他到底知道多少?是否……是否有参与其中”,司马子如语调有些沉重的缓声说道。
“这个孽障!”还没等高丞相开口,一旁的高昂已是将手中大槊“咣!”的一声,重重往地上一磕,恨声骂道。
厅中众人,皆是目光复杂的看向他。这高禾从小便是由他带大的,却没想到,倒头来竟因玩忽职守,反倒害死了他的亲生儿子。此刻,想必在座之中,心里最难受的,便当数这位盖世名将高大将军了。
却见高丞相轻轻一抬手,对司马子如摆出了一个“止住”的手势,冷声道:“高禾到底是我高族血脉,若说他私通剌客,孤是断断不信的。子惠!回头代丞相府行文,罢去高禾渤海太守之职,着廷尉府追察下落,海捕缉拿!”高丞相冷声道。
“喏!”一直立于高丞相身后的高澄,赶紧躬身应下。
“府城伤亡情况如何?目前何人主事?”高丞相又问道。
“民众伤亡千人,东、西两城尽毁,若非殷州军救援及时,怕是损失更大”,此次回话的,却是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王妃娄夫人。
“自高禾擅逃之后,一直是郡府长史曹泰协调兵马、指挥救灾,倒也做得有些模样”,司马子如插话道。
“嗯,子惠,明日你代孤见见此人,以示嘉慰”,高丞相对儿子交待道。
却意外的没有听到高澄那恭谨的应喏,而是突然在他身侧开口问道:“诸位叔伯!可有我二弟消息?”
高丞相有些惊诧的扭头看向自己的长子,只见此时的高澄,脸色胀得通红,目光闪躲,正有些畏缩的看向自己,一双拳头捏得紧紧的,胸口也在微微的起伏。显然是壮起胆子,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番话来。
高丞相眉梢一挑,斜睨了在另一旁坐着的娄夫人,见她望向儿子的目光中也满是惊异之色,便收回了自己视线,微微垂下眼皮,抬手轻捋了两下长髯不置可否。
司马子如飞快的扫了一眼堂上的丞相一家,心中雪亮。知道其实这才是高丞相真正想问的,忙开口道:“世子,乐儿性命无忧,只是此时怕已落入妖人之手。”
他话音刚落,厅内突然传来“叮!”的两声脆响,接着便见到司马子如身旁茶桌之上,那盏精瓷茶碗猛的“砰!”的一声,无缘无故的炸裂开来!碎瓷片和滚烫的茶汤四下里激射,溅了他满身,烫得他“唉哟!”一声痛呼。
厅中众人顿时大惊失色,不知发生了什么。
却听众人身后的花厅侧门之外,突然有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一丝愤怒,如虎啸龙吟般在众人耳旁炸响:“刚才是哪个小兔崽子说的,老头子是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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