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夕从军机阁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对,香菱迎接主子出来时想问却又不敢问,只好跟着他默默沿着那灰白的石板路一直往宫内走。
许久,容夕才停下了步子,未回头:“你先回去照看夫人。”
香菱“诺”了声刚转身要走,便又被他叫了回去,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只小银瓶往后伸了来:“这是夫人的药,若这几夜你见她冷,就给她服上。”
“诺……主人是这几日不打算回府了吗?”
容夕没有作声,香菱担忧他发恼,便知趣地退了下。
他感到香菱走远后,才慢慢回转过身,他望着刚刚谈完关于朝中权重武臣推荐自己北上抗番的军机阁,不禁深吸了口气,它看起来幽冷肃静,更不是自己该来的归处。
今夜这一密会,可是容云霆差人送密信邀请的,受邀的各个权臣里竟没有王砮,取而代之的是代玄祖而来的陆青衣,大野果然要变天了。
长安城外近月里增加了许多驿站和牛棚,用以养马,容云霆每天除了去仙台看那永不停息的炼丹炉,就是去桂宫玩鸟。
这长安城外五十里草木皆兵,朝内全然不知,即使有的臣子知晓,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对他人闭口不提,这百丈皇宫内也总有人会期冀变天。
唯一与容夕抗衡的只有那丞相王砮。
容夕深知,王砮想要的不过是他刚交给香菱的那瓶银丸,那瓶东西可以缓解阴魂散的毒发,但也能维持王砮夫人的气息,眼下他还不想让鹿燃歌死,他觉得自己还未将她玩够。
一想起她,他竟觉着有些心悸,他回想起她近日常与陆青衣私会,便恨得牙尖发痒,他不想回府见到她,她仅仅是个迟早要殒灭的炼器而已,他一直如此劝说自己。
“若是动心,保护便是,为何一定要娶她性命?”
明光宫禁地内,神秘人身着着茶褐色衣裳,帽兜上缝着一颗双眼空洞的狼头,他见容夕进了石门禁地,便戴回了上半面面具。
容夕冷笑着,从袖口中取出了一张卷起的图纸递给了神秘人:“我的事与你无关,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我的另一颗仙丹,该还给我了吧。”
只见神秘人嗤笑了几声:“没想到那皇帝小儿竟对麦丽素爱不释手,每天吃一粒,按照你们的饮食作息,他最近该是丰腴了些?”
“是又如何?”容夕早已不耐烦,他将手朝那神秘人伸了去,正旋掌欲发功,神秘人就将那仙丹在掌心上下颠抛起来。
“杀了我,她可就没有仙丹吃了。”他声音细腻轻佻。
“呵,”容夕鼻子里哼笑,收回了手,他绕过了禁地那深不见底的血池,与石壁上被铁链禁锢的不知何物种的骨架,来到了神秘人的面前,他左掌包右拳,面无表情地作了个揖,“烦请高人将仙丹归还于我。”
此刻,他感觉自己像极了那日朝堂上为了救陆青衣委屈嫁给自己的鹿燃歌。
昏暗中,神秘人哈哈大笑了一番,他一边摇着头一边拿着仙丹绕着血池走了又走,容夕才微拧着眉盯着那疯子手中的仙丹,他做好了随时夺取的准备。
“尊敬的九王爷,你还是不明白,若想救你爱的人,不该用于交易,而是代价!”
对面的人似是发了狂,他两手举在空中像是想抓住些什么,容夕轻轻吸了口气,众人眼里他已够疯了,不想在这里竟遇上了对手。
“罢了,”容夕轻蔑一笑,从容地看着那神秘人,“那日你潜入我书阁密室,翻来覆去是不是就为了找金芷鸢的行刑书?”
见神秘人没有作声,容夕又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对竹片,甩腕便扔给了对面的人。
只见他接住了那对竹片,他摊开后瞧了眼,沉默许久才开口:“她真的死了?”
“我监刑时亲眼所见。”容夕答道。
禁地内忽有幽风旋入,这凉风坠入血池后掀起了一股浓烈的腥味,容夕抬头看了看顶上四四方方的窟窿,那是前前国师在修筑禁地时设计的方术风阵,若有幽风旋入血池下坠,则是长安以东将有异动,他想到了东宫外的王府,今夜若是宫内无事,那么王府内必有蹊跷。
他忽然有些担忧她,便两脚轻轻一踮,跃过了血池,来到了神秘人面前,他伸出手:“高人,若日后对沉鸳公主一事仍有不解,自可来我府上,容夕定会解答。”
只见那人被血池的腥臭熏得干呕不止,昏暗中,容夕觉察他微翘的嘴角竟有些熟悉。
他用手背拂去嘴角残留的胃液,将丹瓶交到了容夕的手里,转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容夕看着手中的仙丹,不禁傻笑,今夜捉弄她的法子又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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