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月色如水
风啸崖的风常年不断,今晚却不知为何没了动静,美得可爱却又寂静的让人害怕。“咯吱咯吱”的声音有如轻快的小曲在这寂寥的天地间独自的低吟着。
“嘘!”杨觉停下了脚步,迎头撞见了自己的妻子,他转头看了看背上熟睡的孩子,那女子心领神会,转身陪着杨觉向着回风堂走去。
大弟子朱定中正在厅中等候,见得师父师娘回来,急忙上去揖拜,杨觉稍加示意,卸下身后的孩子,低声安排朱定中先行将他带去休息。
“原先事态紧急,那常百草一来,你便不顾一切只身前去,连一个字也不及和我透露,现在可以和我说了么?这个孩子是谁?”妻子见他安排妥当了,便率先开口相问,脸上充斥着一脸的不悦。
杨觉不急着回答,他先将大门掩上,搀着妻子坐了下来,自己临着下首坐下,表情逐渐凝重认真起来。女子见丈夫这般谨慎,加之这幅表情,心中也紧张起来,追问道:“怎么了?你快说啊,他究竟是谁?”
“沁儿,此事关系重大,我想来也要向你说起的。”杨觉思忖片刻,接着只缓缓开口冒出了两个字“钟陵”,这短短两个字却惊如天雷,打的王沁花容失色,没了魂魄,神色慌张有如针扎一般,自座上跳起身来,一时之间没了分寸。王沁也算成名多时。此时全然不顾这名门女侠的身份,有失风度的样子连杨觉也是第一次见。
她定了定心神,悄然的问道:“哪个钟陵?”
“还能有哪个钟陵?”杨觉凝重的神色肯定了她心中的答案。
她接着坐了下来,答案一旦揭晓,内心的恐惧便觉得没那么可怕了。接下来就是怎么善后的事情了。尽管心里早做了准备,可还是有些始料未及。
“那魔刀还有传人再世?”王沁镇定下来,问道。
“是的。”
“那魔刀钟陵八年前于这断剑山下全门尽遭屠戮,他本人却是不知所踪,一时之间成了江湖一大悬案,如何凭空冒出这么一个孩子。”丈夫的肯定又引发了她另一个不解。不解之下更多的却是惊愕,自己近几年平静的日子怕是行将就木了。
“至于其中缘由,说来话长,他日我再细细向你说起,我现在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这么重大的事情自己并未知会妻子就做下主来,事后是肯定要与妻子细细商量的。
“什么事情?”王沁疑惑的盯着自己的丈夫,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丈夫这么严肃的跟自己谈论事情了,几年之前,女儿知事时起,他便在江湖中渐渐淡出,从此日子规规矩矩,波澜不兴,今日领入这么一个大麻烦,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她也想不出,也不敢去想。
“这孩子是我从成是非手中抢来的。”杨觉言语不紧不慢,只是脸上的神色又凝重了几分。
“意思是那新月教中,这江湖上下今后是人尽皆知了?”王沁自然知道杨觉担心的不是成是非,而是这孩子由此将要掀起的山洪海啸。搭上自己事小,大不了以命相陪,可这断剑山庄一时之间恐成众矢之的,如果葬送了山庄的百年威名,自己夫妇可算是万劫不复、死不足惜了。
“是的,这便是我担心的地方。如果真葬送了山庄的百年基业,我杨觉便是死上一百次也是死不足惜。”言语之间,与妻子的想法如出一辙,十年的相知相守使他们有了一种天然的默契。
“你决意如此么?”过了良久,王沁淡淡的问道。
“是的,八年前也便该如此了。”杨觉向着妻子笑了笑,温柔的说道。
“好吧,你也不必太过忧虑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早些歇息吧,近期庄内还有好多事情需要你出面的。”王沁对待自己的丈夫的决定一向皆是默默支持的,知道丈夫打定了主意,自己也便没什么好说的,彼此敞开心扉,也无需过多言语。她虽年将不惑,脸上却不带一丝皱纹,肤色如雪,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显得相当的睿智和温柔。
杨觉点了点头,看着妻子的眼睛,心中甚是安慰,他也根本不怀疑自己把钟宁带回来妻子会不会赞同。他起身拉起妻子,摸了摸妻子的头发,一把将妻子搂入了怀中。
这一举动让王沁吓了一大跳,杨觉性情坚毅,是个自清自律之人,色厉内荏,杨觉也从不会如此表达自己的情感,也许是感觉此事干系重大,也许是体会到妻子的不易,或许是感谢妻子对自己的相知。
王沁依偎在丈夫胸前,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幸福,夜色渐深,人心渐暖。窗外一轮冷月高挂,明天一定是晴日高照。
“咚咚咚”几声轻轻的叩门声打破了这短暂的静谧。“睡了么?杨师弟。”一个细小的声音自门外传入。
“是江师兄。”杨觉看了眼怀中的王沁,随后疾步将门打开,不及寒暄,将那男子接入后又急忙将门掩上。
那男子唤作江中月,年龄稍长杨觉几岁,身形魁梧,面色透黑,一撮山羊胡贴在下巴之上,身上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寻常布衣,与他的江湖在地位有些不相称。可他一生对这些虚无的名望也并不在乎,要不以他的修为,也不会主动的去山下镇守山门。
这中原地区沃野千里,多是一望无际、万马平川的平原。可于此地,却凭空几座大山矗立,层峦叠嶂,方圆不下百里,而各座大山竟皆似被人直直削去半边,犹如一柄柄断剑直立其中。顾称为断剑山,大山草木兴盛,遮云蔽日,置于其中则日月不可见。山间一条清溪曲曲折折流淌而下,注入神水潭中。而其中一座大山高耸入云,山顶终日云雾缭绕,乃是断剑山的主峰凌霄峰。当年殷祖师爷游历江湖,见得此地风景秀丽,人杰地灵。于是便这凌霄山上建庄立派,这凌霄山山腰之际突兀而出的断崖,终年强风不断,便是风啸崖,也是那杨觉现如今的住处。
断剑山庄立庄伊始,本是取断尽天下之剑的意思,立志要做这天下第一庄。现下,随着断剑山庄这么些年积下的威名,武林同道的拥戴,武林中人,欲退出江湖,过上几天安生日子,若得断剑山庄认同,广发武林帖,召开断剑大会,断去手中兵刃,便可断去江湖中的恩恩怨怨,断剑山庄托此威名许其周全,其声势地位在江湖中可谓一时无两。断剑山庄建庄至今二百余年,规模渐大,当下分为铸剑堂、断剑堂、沉剑池、戒律堂、藏剑阁几大部堂。杨觉一生也无意醉心于这江湖虚名,于是居于山腰间的风啸崖上,也得个清净。因与这镇守山门的江中月志趣相投,平日里关系也较其他人走的近了些。
欲下得山来,这江中月的地界是其必经之地,是以江中月夜间到访,虽有些突兀,可也是在意料之中。
江中月抱拳向着杨觉夫妻两行了一礼,正欲开口,杨觉忙拉着其坐下,一边说道:“江师兄深夜到访,必有要事,来坐下说。”
“江师兄,你们聊。前几日定中送来几斤碧螺春,我去沏于江师兄尝尝。”身旁的王沁点头致意之后,便进入偏厅。
“今夜深夜前来,实在是冒昧,可我思来想去心中实在不安,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既然来了,我便直说了,昨夜间,你慌慌张张与那常百草下的山去,今日夜间又接回一个孩子,不知师弟可有什么难处,可有需要为兄帮上忙的地方。”江中月眉角微皱,面上忧云密布。
“这件事关系甚大,本来我明日间想召着各位师兄去那光明殿中议一议的。今日既然江师兄来了,我也就不便再藏着掖着了。”杨觉轻叹一口气,他本想着将此事再好好缕一缕,明日间再向各位师兄报告,眼下江中月深夜前来,自己便托盘相告。一是解其心中所虑,二是也想请江师兄助其一起拿个主意,想个万全之策。
“江师兄可还记得八年前的钟陵?”杨觉面色变紧,语气也严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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