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接到电话时,老人已经被养老院的救护车送到了医院,他直接去医院找她,电话里医生说老人这次摔得严重,胯骨粉碎性骨折,大腿骨折,加上年龄在这,没办法做手术,家属要做好长期照顾的准备。
听到这,许晨光心里一沉,但很快又阔然开朗,赡养父母是人之根本,反正现在已经停职,也不需要再回关山,干脆到时就正式辞职算了,先好好把老人照顾好,过了今年看情况怎么样,等能请看护了就请看护,自己再出去当律师算了。
对于常人来说,辞去一个体制内工作上难以想象的抉择,但对从小就经历了许多疾苦的许晨光来说,相比以前年少时吃过的苦,受过的颠沛流离,这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毕竟有这么多年的监委经历,加上早就过了司考,法律底子还在,出去执业养活自己问题不大,甚至收入很快就能高于这每个月几千块钱的死工资,原本在体制内坚持,就是因为一腔情怀支撑着,可今天,这份情怀也已经被彻底打碎,对于这份工作,他已经没有任何留念。
就这样一路盘算和思索着,许晨光找到了南吉中心医院的急诊室,到了才发现老人已经不在急诊,而是被转移到了骨科住院楼,等电梯时,他心里觉得奇怪,这医生难道服务态度这么好,帮着把住院手续已经办了?等他急忙推开病房门时,却看到母亲已经在病床上躺好,打了止痛针睡了过去,身旁陪床的是一个许晨光熟悉而又奇怪的身影,正削着苹果,细心照顾着老人。
熟悉是因为这人正是许晨光的亲哥哥——许俊光。
奇怪是因为许俊光已经有一整年没出过门了,许晨光都没想到能看到他出门像正常人一样办理手续、照顾老人。
许俊光以前成绩很好,也是南溪大学法律系毕业,可自从毕业后,连着几年司考失利、公务员也没考上后,就一直在家里不出来,亲戚问起来,许晨光和母亲也只能说他在家里看书备考,那时候,司考还是百分之七的通过率,考不上很正常,公务员考试也是一年比一年难,但许俊光还是年复一年的考,年复一年的名落孙山。
这事情对他刺激很大,后来年纪大了,也放弃考试这路了,但心灰意冷,也不出来工作,索性在家里窝着,打打游戏再不出来。
现在这一窝,就是好几年。
这些年下来,同龄人工作了,他呆在家里准备考试,同龄人娶妻生子了,他楼都不下,更别说去接触女孩子,也不愿意去找份事做,甚至把许母都气病了,好在许晨光后面也毕业了,顺利过了司考,考了公务员,家里有个顶梁柱,便每个月养着他,同时还要照顾养老院的母亲。
而这段时间天天守在关山,许晨光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过自己这个亲哥哥了,之前每个月还回去一两天,给家里买点生蔬水果,清理下房间,最近这连着州里下来视察的、又是办国际旅游节什么的,就算在南吉也是跑领导,哪有时间回家,都是每月按时给许俊光打笔生活费,再偶尔打电话确认人没什么事,就过去了。
这下猛然见到,才发现许俊光比之前又胖了一圈,一坐下,脖子都绕出三层褶子,但是人又特别的白,是那种久久不见阳光、病态的白,加上整个人那副呆滞麻木的样子,并不太正常,旁边换输液瓶的护士们都有些异样的眼神,离这大白胖子远远的,生怕是什么精神病,突然暴起伤人。
而许俊光像是毫无所觉一般,默默削着自己的苹果,许晨光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抬头看一眼,也没有任何表示,接下来继续埋头在手上的那连成一线的果皮上。
许晨光知道,如果不是出这个事,自己这哥哥是几乎一整年都不会出一次门、下一次楼的。今天他会站出来,已经令人惊喜了,许晨光也没多话,自己跑去护士站问了情况,补交了费用,再开了铺折叠床,准备陪护。
提着折叠床回到病房,许晨光刚把折叠床铺开,准备眯一下等母亲醒来,却看到许俊光粗短的手指正指着那张床。
许晨光一愣,没明白哥哥意思,问了几句,许俊光才用久未使用的声带沙哑的发声道:“窄了。”
“窄?”
许晨光回头看了半晌,才明白许俊光说的是这折叠床对于他这快两百斤的大胖子来说太窄了,可他有些奇怪,这折叠床是准备自己陪护的,可难道哥哥意思是他要来睡这陪护床?
“不是,这个床我睡刚好,你等下没事就回去休息吧,我来守着妈。”
许俊光听了后,手指了指病床上的许母,说出一句让许晨光完全没有想到的话:“我来陪妈,我也是儿子……要尽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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