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玺笑盈盈地看着辛夷,摸了摸辛夷的脑袋:“此去京师山高路远,一路上为父也想你们啊,每一个都想。”
“父亲大人,您从京师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回来呀?”辛夷眨着一双秋水无尘的杏眼,两条春山含翠的柳叶眉,娇俏可人。
“原来是惦记着吃的和玩的,总是长不大,以后怎么嫁人啊?”王玺和蔼地笑着,用手指轻轻刮了刮辛夷的鼻子。
“哼,我才不嫁人呢!”辛夷粉扑扑的小嘴一嘟。
“你一天这么好吃贪玩,谁敢娶你呀?注定嫁不出去。”四子王焕冷不防地来了一句,引得大家哄堂而笑。
在一大家人的欢笑声中,王玺命人拿出六个包装精美的木盒。每个木盒长一尺,宽八寸,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牡丹花,雍容华贵,雕工细腻得仿佛可以闻到淡淡花香。
“父亲大人,这是什么呀?”辛夷十分好奇。
王玺故意卖关子:“打开看看,这可是好东西。”
辛夷打开其中一个盒子,里面摆放着一个个色泽鲜亮的小东西,呈半透明状,散发着浓郁甜香。
辛夷拿起一个放在眼前,端详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呀,有点像我们龙州的贡品梅饯呢。”
王玺眼角上扬,瞳仁里盈满慈爱的光芒:“这可是张太后御赐的宫廷果脯!为父一颗也舍不得吃,全给你们带回来了,让你们都尝尝。”
“谢过父亲大人!”在场的儿女们异口同声地谢道。
“恭喜父亲大人,贺喜父亲大人!”王樾向王玺作揖致贺。
辛夷听得云里雾里的:“樾哥哥,喜从何来啊?”
王樾脸带笑意:“小妹有所不知啊,这果脯虽小,其背后的意义却是极大的。”
“还是樾儿有见地!”王玺笑着点点头,“此次进京朝贡,收获颇丰。薛忠义绷老资格,倚仗着渔溪司江油关的特殊位置和地形优势,借‘平松之乱’有功,向朝廷上奏,希望将他的龙州宣抚使升为龙州宣慰使,妄想由从四品越级升至从三品。他的这道奏疏让张太后和杨士奇、杨荣、杨溥十分不满,朝廷没有批准,给他驳回了。更何况薛忠义年事已高,他的两个儿子沉迷五石散,最小的儿子少不经事,唯一一个有点本事的儿子刚到弱冠之年,薛土司府上下青黄不接。李蕃又是病秧子一个,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与世长辞了。张太后对薛忠义不放心,认为他居功自傲,野心勃勃,之前保举康进忠为土知事好培养他的势力,现在又想要宣慰使的位子,其野心不可小觑。相比薛忠义,张太后对我更加信任。要不然我怎么可能独得张太后赏赐,单单就赏了我四万两白银和六盒宫廷果脯,而薛忠义、李蕃二人都徒劳无获呢?”
“哈哈哈……意思是薛忠义无功而返?那他岂不是气得发指眦裂?”王焕忍俊不禁。
“虽说朝廷赏了薛忠义‘工部侍郎’的头衔,这毕竟是虚的名誉,远远没有四万两白银来得实惠。像宫廷秘制果脯这种皇上爱吃的点心,可不是一般人能有机会被赏赐的。”王玺眉眼带笑,言语中有几分骄傲自豪的味道,“薛忠义城府很深,这一路上都没有发作,估计这会儿才回到他的薛土司府开始骂娘。”
王樾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父亲大人,您拿下漳腊金矿后缴获大量金条的事,朝廷不知道吧?千万别让朝廷收走了,要不然我们的努力可就白费了,您当时平乱所受的伤便白受了,流的血也白流了!”
王樾的话反倒提醒了王玺,王玺表情严肃地说:“漳腊金矿的事朝廷不知道,我也不能让朝廷知道。不是为父贪恋金银珠宝、富贵荣华,而是如果我将漳腊金矿一事报告朝廷,朝廷则会大肆开采,将附近的番民都征集去充当苦役,提高这一带金户岁贡‘麸金’的征收标准,增加番民的负担。那些番民本就生活不易,我怎么忍心再加重他们的负担呢?放眼整个大明王朝,土司一职基本上都是由当地番夷中的豪酋担任,我们龙州几家土司却偏偏是清一色的汉人。你们就从来没觉得奇怪吗?”
王鉴等人摇了摇脑袋,一脸疑惑。
王玺语重心长地对几个子女说:“当年太祖皇帝出生入死,从蒙古人手中恢复了汉人江山,太祖皇帝建立大明后一直对番夷特别忌惮,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采取以夷制夷的怀柔政策,以土司制度加强对番夷地区的管理。但我们龙州却有所不同,龙州不仅是番夷的聚居地,又相传是龙族的故乡,渔溪司的牛心山还是李唐的龙脉所在。真龙天子只能有一个,朱家特别担心龙州的番夷他日凭借牛心山的李唐龙脉造反,便没有设立番夷头人当土司,而是让我们几家汉人来当土司,以镇压这些番夷,对他们实行高压管理,命龙州各地修建了大量的镇番楼。不仅如此,还通过各种律法规定限制龙州几个番地的经济发展,生怕他们到时候发展起来会像当年的蒙古人对宋朝一样,威胁大明的统治。我龙州宁武司番民众多,他们淳朴善良,并无造反之心,为何非要视他们为异族、祸根?为何不能让他们同等地享受与汉人一样的看病、读书、置业等方面的权利?在我眼里,他们和我们汉人并无差别,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是我龙州宁武司的子民啊!”
“父亲大人所言极是,您是想拿下漳腊金矿的黄金后,为咱们宁武司的番民做点什么吗?”王鉴问道。
王玺认真地点点头,接着说:“是的,这座漳腊金矿的黄金,还是能让我为龙州宁武司做好一个土司该做的事。我不仅要为我们宁武司的番地修车道、兴农耕、建水利、办学堂、开医馆、创商铺,还要为所有龙州宁武司百姓救济解困、修桥补路、广开粮仓、创建书院。我想让龙州宁武司家家户户都过上安康美满的好日子!”
王樾皱起眉毛,有些不情愿的样子:“父亲大人,咱们好不容易得到漳腊金矿的财富,您就忍心这样白白地为他人做嫁衣?”
王玺表情严肃,对王樾呵斥道:“樾儿,为父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而是要感恩我龙州宁武司的百姓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不是他们对我们世代王氏土司的支持拥戴,我们王家能过上现在如此安逸的日子吗?加之我们王家世世代代都要在龙州居住生活,和乡邻百姓搞好关系万分重要,多行善积德,多造福百姓,有百利无一害。你以为为父当时得知情况后马上奔赴战事前线,还在战场上挨了一刀,就是为了漳腊金矿的财富?不,我是不能让薛忠义和李蕃两个老贼把漳腊金矿的黄金给夺了去!特别是薛忠义,他本来就野心勃勃,想在龙州一家独大,若是他得到了漳腊金矿的财富,必定招兵买马,大肆对外扩张他的势力。到时候莫说是我们整个王氏一族不保,我宁武司的子民也会跟着遭殃!”
王玺的一番话引得大家频频点头,整个王氏土司府邸沉浸在一片温馨祥和的氛围里,如一湾平静的暖流。谁也没有料想到会有一位不速之客,将要打破这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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