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住在陈府靠东的院里,金宝替三房庶小姐陈宛若去花园摘了桂花送去三房太太,才到院门口,就听见陈三太太张氏尖酸的嗓子,大声呵斥着身边的丫头。隔着几间房,都听得清楚。
金宝缩缩脖子,想了想,悄咪咪的又退了回去,扭头就往回走,三夫人一贯就这样,她才不想去触霉头。
穿过弯弯绕绕的小路,绕过了花园跟九曲桥,庶小姐陈宛若就住在北院最靠西的小院子里,这个院子比起几个嫡小姐的院子,虽说大小差不多,可是看着要简单朴素的多,院子里除了种了几棵竹子,就只一个石圆桌,一个身材纤细,着鹅黄色半旧暗花薄衫女子坐在旁边,绣着帕子。
听到门口的动静,女子抬头看过来,金宝看着自家小姐面色苍白,但是遮掩不住的绝色容貌,憋憋嘴,耷拉着眉毛,怀里捧着的桂花约莫有些呛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婉若忍不住笑起来,正是大热的时候,一笑却是忍不住低声咳嗽。
金宝把怀里的桂花丢到一旁的地方,疾步走到她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背,嘴里嘟囔着:“小姐,三太太太过分了,明晓得您身子不照,大晚上的,您头发都没绞干就把你喊过去。您看,又着凉了!”
坐着的姑娘就是三房的庶女陈婉若,她低低的咳嗽了几下,顺了气,才柔柔的问:“去过母亲那里了?”又瞥了一眼地上的桂花枝,心下也明白了几分。
金宝从石桌上倒了一杯水,端到她手上,又顺手接过她手里绣着的帕子,眉头紧皱着:“小姐,您看三太太都这样了,咱们躲着还不成吗,怎得还往上赶呢。”
陈婉若脸上笑意若有若无,眼睛盯着金宝喋喋不休的嘴皮子,打趣道:“你越来越像曾妈妈了,一张嘴整天说个不停,看以后谁敢娶你,你这个小老太婆。”曾妈妈是陈婉若的奶妈子。
金宝一张胖乎乎的小脸涨的通红,也不再说话了。
陈婉若突然又问:“春夏可还找你了?”
金宝“嗯”了一下,又说道:“春夏只找过那一次,奴婢听小姐的,如实跟她说了,后头就没找过了。”
陈婉若也没接话,手撑着额头,盯着院子里的竹叶不做声,眉头微皱,眼里的忧郁浓的化不开。
金宝站在旁边,抬头看看硕大的日头,晒的她都有点受不了,万一把小姐晒坏了怎么办,可是小姐又受了寒,晒晒也不差,就这么纠结的想着劝不劝小姐回房里去。
三房的张太太石家里嫡幺女,头上四个哥哥,又因老来得女,惯的三太太骄纵跋扈。
先头的兵部尚书韩光骑马的时候,被小儿弹弓惊了马,从马上摔了下去,脑袋砸到了路边的石头上,回去拖了两天就去了,于是张维恪顶了顶头上司的缺,做了这个兵部尚书,这中间也不外乎是陈家也使了点力气。
张氏自此,更加嚣张了。
玉燕小心翼翼的把厅前摔碎的瓷片收拾掉,张氏一张脸气的像一只吊睛黑面虎,秋姨娘正给她打着扇子。
“你说老太太什么好处一股脑都想着大房,这次进宫这件天大的事,都只想着大房的那个丫头。”张氏喋喋不休的抱怨。
秋姨娘压下心头的鄙夷,细细的劝道:“太太,这宫里莫说太后了,就是随便拎个贵妃出来,都得心眼跟藕一样多,童姐儿跟悦姐儿性子天真烂漫,不如托老太太求了太妃,指个府里简单的,有了太妃,莫说是一般的高门大户,就是个闲散王爷,那也不是不能想的。”
张氏听着,一思量,心头的邪火去了几分,稍微压低了点嗓子,抬头看了秋姨娘洁白的面庞,看得秋姨娘心惊胆战。
“秋霜,你是个诚心实意为我想的,回头悦儿童儿有了着落,我给若丫头细细找个好人家,就咱们金陵的刘家,年年往府里送礼,上回来的使他们家大儿子刘孝,做事妥帖不过,那也是不错的婚事。”
刘家是做药商起家,家主刘光从前是个穷小子,在医馆做学徒。但是胜在心细胆大,把外伤药都想着法熬成了粉,做成了丸,一次兜满满一大车往打仗的地方去卖,前几十年边境一年大大小小的战争也多,受伤的战士也等不上军医,底下的军官都在他那里买过药。
积累了一定的钱银,又做了其他生意,酒楼妓院赌场都有涉猎,也是在金陵有名的大财主。
虽说财富多,但是像他们家,说白了就是一个低贱的商户,把婉若嫁给这种人家,真真的愚蠢心黑。
秋姨娘心头鄙夷更加增加了几分,面色不改:“婉若还小,莫说是府里还有几个小姐,就是咱们房里还有两个姐姐呢。沁小姐既然已经去定了,叫两个小姐熟络一些也是好的。”
张氏倒是真听了进去,一琢磨既然老太太都定下来了,以后少不了也是宫里的贵人了。
三房跟大房关系素来就不太行,让她去硬生生的去巴结,她也做不来,于是一思量,对身边的丫鬟玉莲说道:“你快去北院,把两个小姐都喊过来。”
玉莲点点头,行了礼就退下,到门口又被张氏喊住:“你把婉若也喊过来。”
秋姨娘心头猛地一跳,不自觉攥紧了帕子,可张氏浑然不觉,吩咐完就等着三房的小姐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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