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任何人都难以想象的造化。
因为写出这些字的人,只是个刚刚六岁的小女孩。
唐氏姐妹分别站在谢疏影的两侧,看着她完成这幅作品。唐吉群退后半步,屏住气息,不敢打搅女儿的心神。
淑妃则微微俯身,端详小人落下的每一处笔锋,根本无需对照字帖,就能知道她写得有多好。
这碑帖是原先萧憙进学练字时用过的。男孩子调皮马虎,一会儿没看住,就会把方方正正的唐楷写得歪歪斜斜,形神散乱,简直教她这个母亲气不打一处来。
从写第一笔到练完整篇《玄秘塔碑》,幼时的萧憙足足花了六个月时间,一日才学十字。在这半年里,小皇子不知挨了多少顿揍,结果也还是没能写得多好。
彼时,他和现在的谢疏影一样是六岁的年纪。但谢疏影仅仅用两刻钟把帖子看了两遍,出手就超乎寻常的老练,运笔速度还极快,旁人捉摸不透、目瞪口呆之间,她已写到“倾都毕会”一句(四百多字),纸也添过了一回。
正要接着落笔时,未央殿外响起一阵说话声。
宫人进来通传道:“娘娘,楚王殿下……”她瞧见有客人在内,忽然又不往下讲了。
谢疏影很识相,见状立刻把笔搁下,站到阿娘身边去。唐吉群轻柔地搂了搂女儿的肩膀,无言地安抚她的情绪。
“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淑妃一转刚才对唐吉群母女的温和态度,霎时间变得凌厉威严。她一只手撑在书案边沿,金戒指“哒”地敲在桌面,惊得人眼皮一跳,五指蔻丹也在白纸黑字的衬托下更显艳丽。
这宫人好像是萧弈之身边的,也深怕淑妃动怒,皇子受罚祸及自身,于是低眉顺眼地嗫嚅道:“是太子先斥责了殿下两句,殿下说不过太子,两人便扭打起来,奴婢们拉都拉不住……”
“混账东西!”淑妃一边怒吼,一边重重地拍了一下书案。笔架翻倒,未干的湖笔滚落时,溅出了几滴墨汁,沾在了她那件淡紫长衫的袖缘上,“去把他捆来!”
宫女颤颤巍巍应了声“是”,转身刚要出殿门,就见楚王鬓发散乱、满身尘土而来,眼里还带着无尽的愤懑。
“无须母亲动手捆我,孩儿自然回来领罚!”
听这声音,他应该只是站在外面院子中间高喊,并未往未央殿靠近。
谢疏影感觉自己又被那日的恐惧所淹没,不由自主地把阿娘抱紧了些。
唐吉群从未见过如此场面,虽也胆颤,但作为母亲,不该退却,便伸手捂住女孩的双耳。
随着外面话音落下,淑妃已经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根二寸粗细的木棒,横握在手,有股与她娴雅气质不甚相称的腾腾杀气。
“妹妹切莫惊慌!我这孩子顽劣成性,本就该教训,今日恐怕得让你们见笑了。”
还没等唐吉群反应过来,淑妃就一阵风似的打帘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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