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玉几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裴旻处理完每日的一些军中事务,随后静坐修行,结束之后,便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然后院门被“轰”的一声推开,浑身浴血的常玉提着剑就朝裴旻走了过来。
裴旻吃了一惊,看着明显是经过一场恶战的徒弟道:“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常玉说道,“我们在吴文登那里取了剑,然后就遇到了她。”
他让过身,露出了身后的赫兰。
“您就是大唐剑圣,裴旻大人?”赫兰恭敬的道,“西域赫兰见过剑圣大人。”
裴旻站起身,微笑着还了一礼,悄悄捅了捅常玉,低声道:“怎么着,带女孩子回来了,可以啊小子,知道往家里领媳妇儿了!这身段可以,就是这模样……”
常玉咬牙踩了他一脚,低声骂道:“老头子你瞎说什么呢!这是从姜阔海那里逃出来的苦命人,她可有一个大消息!
他顿了顿,用更低的声音道:“而且,她这是被血衣堂那人易了容的,原本模样也不差。”
“哦——”裴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赫兰一招手,“姑娘屋里请。”
屋内,裴旻坐了主位,赫兰知道大唐人的规矩,坐了他的下手席,常玉清洗干净,站在一边。
赫兰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说罢,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想不到,他李林甫还真做得出卖国求荣的事!”裴旻脸色冰冷。
这件事,李心安之前就有过猜想,所以裴旻不至于激动的失了态。但那毕竟只是猜想,如今亲耳听到事情的真相从赫兰嘴里说出来,他还是难掩心中气愤。
“我只恨自己为官一方,不能和褚赢生一般,亲手诛杀此贼!”
常玉叹了口气,“可是他还不能死不是?”
裴旻瞥了他一眼,神色十分讶异,“臭小子,你还有这见识?”
“别人的话,我复述一遍而已。”常玉耸耸肩,“师傅,那李林甫当真死不得?”
裴旻叹道:“怎么死不得,当然死得。只是死了,势必会牵连朝局,当今圣上是个极为厉害的人,你以为李林甫做的事他不知道?他知道,但是不动,用他稳住朝局,朝中大臣,天下士子,有个共同的敌人,这样矛头就不会到圣人身上,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乐,做那些违背礼法的事。李林甫奸而能,也不会拖垮大唐江山。”
他说着说着,兀的自言自语起来,“吐蕃人既是被李林甫当了一回枪,想必也没有开战的心思,如今吐蕃战事,也不过是小打小闹,此战多则半年,少则两月,就会被平定了。”
“对大唐也没有危害,孙佺将军白得一回战功,他也能借此掌控左羽林军。”
“李林甫打的当真是一手好算盘……”
常玉忍不住插嘴道:“连这件事,圣人也知道?”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当如何!”裴旻道,“他们两个,说是君臣,到不如说更像是盟友,彼此都有把柄。吐蕃的事,威胁不了大唐,圣人知道也不会责怪李林甫的。”
“昏君!”常玉激动道。
“慎言。”
裴旻眯眼说道:“我辈为官,非忠君也,实为民也。不管圣人到底怎样,只要他不像桀纣周幽一般祸乱朝政,那就是好皇帝。我们只需要对得起百姓,对得起良心就行了。”
他叹了口气,看向赫兰,“姑娘,你们打算去杀姜阔海?”
赫兰凝重的点点头。
“原本我没真想让心安手上沾血。”裴旻苦笑道,“杀人对他来说太早了,我告诉他的那三件事,第二件是考验他悟性,第三件是考验他胆识,只要他敢点头,那就够了。你这个大师兄可倒好,直接把第二件给省了,又把不该真做的第三件给定下来了,你说,我该说你什么好?”
常玉一脸委屈,“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你也没告诉我啊。”
“裴旻先生,您是不打算让我们去杀姜阔海了?”赫兰捏着衣角,紧张的问道。
裴旻摇摇头,“也罢,既然如此,我便顺水推舟。姜阔海确有取死之道,自然可杀。到时候,你多多看着心安,不一定非要让他亲自动手杀死姜阔海,情况不对的话,就赶紧回来。”
常玉点头,“我知道了。”
赫兰被带下去休息,走出大堂的时候,看到吴乡抱着剑坐在台阶上,两眼失神的看着大门。
“小吴乡,你在看什么啊?”赫兰蹲下身,关起的问道。
“我在等少爷。”
“师弟今天怕是回不来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常玉道。
吴乡摇摇头,“那也得等!”
常玉无奈,只得把赫兰带到后院安置好。
吴乡托着腮,果真如常玉所说,太阳渐渐落山少爷也没回来。吴乡闲不住,便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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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些杂活。
他仔细擦试了一遍大树下的石桌石椅,把一盆脏水泼出门外,想要回去时,又猛然转过头。
迎面走来一个老人。
“少爷还没回来?”
吴乡僵硬的摇摇头,“还没。”
“那跟我来吧。”老人伸出手,吴乡返身走回院子,抱着“贯日”走了出来。
……
北衙禁军府。
作为北衙禁军衙门的府邸,原本是用来处理军务的地方,但因位置极佳,在姜阔海数十年的经营之下,变成了他自己的私宅。
至于另一位禁军统领李辅国,人家是住在皇宫里的。
后院一处极为隐蔽的书房内,姜阔海重重的踢在面前跪伏的黑衣人身上,骂道:“一群废物,几十个人去杀一个小孩子,居然就逃回你们几个!一个不过是二品中位的常玉,就能把你们打得几乎全军覆没?”
他的身边,一个阴柔的少年额上青筋暴起,显得有些歇斯底里,“我让邢管家带着你去,你抛下他自己回来了?你知道我拉拢他费了多大的精力时多长的时间吗!我几年的心血就这么白费了,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少爷饶命,少爷饶命啊!”跪伏在地的黑衣人忙不迭的磕头求饶,“不是我抛下邢管家自己逃命,实在是李心安那行人里出现了一个面孔,邢管家看见他就提刀冲了上去,我拦不住,邢管家就被那个人杀了啊。”
“笑话!老邢多么精明的人,有什么人能让他失态冲动?”李峥冷笑道。
黑衣人颤抖的说道:“老……老爷的幕僚统领……张……”
“张思远?”
李峥瞪大了眼睛,冲过去揪起那名黑衣人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问道:“你看清楚了?”
“小的看得特别真切,就是他!那张思远被一位使斧头的将军给制住了一会儿,邢管家就抽刀跑了上去,可没想到那位将军只片刻就被张思远打爆了脑袋,回手一刀就把邢管家给杀了。”
李峥无力地撒开手,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磕到桌子,一屁股坐了下来。两眼失神,嘴里喃喃念着:“完了……完了……”
姜阔海看着自己这个不成气的外甥,心里有些疑惑,按理说李峥虽然窝囊,但也不至于就这么被吓破了胆。
一个幕僚统领,有多大能耐?
张思远那个人,姜阔海也见过,在他的印象里就只是一个佝偻的小老儿,李林甫真正依仗的人是齐先生齐博,也不知道他是凭什么得到李府幕僚统领这个位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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