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晟醒过来的时候,眼前被烛光晃得一片斑驳。
燕晟闭上眼睛,心想:这是哪家的土财主,大晚上的还不熄灯,这一夜要耗费多少火烛。
待他闭眼适应一会儿再睁开,才看清头顶的那片繁复的花纹,好像是螭龙纹,但又好像多出了角和爪子。
燕晟扶着床柱慢慢坐起身,摸到月洞门罩上同样的花纹,燕晟才警觉起来。
这是五爪龙纹啊!他这是睡哪来了?
燕晟仔细环顾四周,床头镶嵌着螺钿花蝶纹,中间挖空放入一尊黑漆描金龙纹箱式柜,龙口处衔着一把小锁。
身下的床铺轻软如丝,是江西专供的龙须席,被浓郁的松木香气熏染过,与龙须草原本的清香混合,有安神助眠之功效。
佛祖啊!他刚刚睡的可是龙床啊!
然而最让他惊恐的是,这龙床的主人就睡在外侧,挡着月洞门。
当然,两人都是合衣而睡,什么事都没有。况且景帝的睡相相当规矩,双手合拢放在腹部,板板正正地躺在一侧,一看便知道是从小训练出来的。
燕晟有些无奈。
景帝遵守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怎么就不记得男左女右呢?
这男左女右,讲究的便是男子睡在外侧,女子睡在内侧。这一方面是保护,另一方面也是尊卑和限制。
就好比当下,有景帝挡在外面,燕晟就是想起夜,他也没办法。
一,他不敢从景帝身上跨过去,二,他不敢把景帝摇醒,并让景帝坐起来,让开月亮门,准许他下床解手。
这时候便只能忍了。
小腹中的鼓胀愈发明显,燕晟只能转移注意,打量着景帝的寝殿。
大梁历代帝王都宿在乾清宫,而为防止暗杀,乾清宫内共有二十七张龙床,意味着景帝可随机选择二十七个住处,除了心腹,无人知道天子睡在哪里,而今日景帝宿在景阳殿的东暖阁。
阁内的空间不大,摆下一张龙床外,只容下一个黄花梨木龙纹箱子,箱子上顶着一尊绿梅鎏金枝香炉,一面藤篾编制的软屉存放各类帝王偏好的书籍字画,外加一张书案。盖因这屋内狭小,书案很是低矮,需跪坐在宁夏供奉羊绒混合桑蚕丝编织的双龙戏珠宝毯上。
帝王御用自然极尽奢华,刚刚燕晟还在腹议是哪个土财主,半夜睡觉还不熄灯,现在看来也只有皇家。
燕晟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劝景帝把这个浪费火烛的毛病改过来。
正胡思乱想着,景帝那边睡得很不安稳。
景帝的呼吸急促不稳,双目紧闭,但眼珠却慌乱地四处乱转,隐隐额头还有汗水,大概是梦魇了。
燕晟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向景帝方向挪动几分,握住景帝的手,慢慢摇着,轻声唤道:“陛下?”
梦魇中的人是不容易唤醒的,景帝反而愈演愈烈地咬紧牙关,燕晟怕她咬到舌头,只得将她揽到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在景帝耳边轻声诵《楞严经》。
经文慢慢让景帝平复下来,呼吸平缓,似乎陷入安睡。
燕晟趁机把景帝打横抱起,转个圈平推到里侧,打算让出月亮门,方便他下床解手。
然而正当燕晟起身离开时,他的衣襟被景帝攥在手里,他低头一瞧,景帝已经睁开眼睛,醒了。
燕晟有点哭笑不得,正打算开口解释,景帝手臂缠上他的脖颈,把他的头压低,要把他的面容看清。
景帝低声问道:“你会渡朕,是不是?“
“没错,臣会的。”燕晟答道。
燕晟的声音舒缓,自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味道,至少景帝信了。
景帝眸子亮亮得盯着燕晟,迟疑了片刻,缩短两人最后的距离,贴上燕晟的唇。
景帝对唇齿相依的亲近本无感,但燕晟喜欢,她可以将此作为一种赏赐。
燕晟无奈地在心底叹口气,但终究扛不住诱惑加深这个吻。
那是一个血味的吻,当然不是燕晟的血,是景帝刚刚梦魇时自己咬破的。
这番折腾,景帝已经彻底清醒。她抽回勒着燕晟的手臂,端正地跪坐起身,疑惑地看着燕晟道:“你怎么会醒来?”
按理说,药中安眠的剂量足以让燕晟沉睡到天亮,等景帝去上朝,宫里人会偷偷安排将燕晟送回府上,只说宫内落锁,留燕晟在偏殿睡一夜,这一夜的境遇便谁也不知道。
燕晟没心思去想景帝为何如此行事,他满心想的都是解脱,他忍着腹痛轻声道:“臣要解手。”
景帝微微一愣。
留宿燕晟这事隐秘,景帝把守夜的宫女都赶出去,身边没人伺候,景帝也没有起夜的习惯,碰到燕晟人之常情的要求有些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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