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都不敢想。”
“你还挺有心计,还知道煽动人心,可惜没胆子啥都白搭。”
“没有没有。”
“所以你旁边这位是在陷害你?”
江十一看了看右边的同僚以及他的怯懦与无耻。
“不是,他听错了。”
那时,矮子脸上演化出一种在粪坑里发现铜板的刮目相看,他对着铜板笑了笑,此次的笑意中缺少了足够的挑衅。
突然,右边的同僚一脚往矮子身上踹,虽然矮子很敏捷地躲了过去,但还是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江十一趁机大喊:“揍他!”
怒火瞬间在三十个废物中爆炸,他们一齐怒吼着扑向矮子,提起拳头往他脑袋上砸。
矮子身手相当敏捷,混乱中看不清他的动作,只知道他像鬼影一般消失在包围圈中,然后又突然出现在废物群身后,极度嚣张地背对着敌人鼓掌。
“不错不错。”
他终于感到满意,徐徐脱去上衣,那架势看起来是打算以那矮小的身躯,以一己之力干翻三十个人。
当他真的脱掉上衣露出满身精悍的腱子肉时,他的背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大字刺青:
“杀”。
现在两边剑拔弩张谁都没法后悔了,江十一喊了一声:“揍他!”三十个人抡圆了拳头一起上。
六十只漫天飞舞的拳头,六十根横冲直撞的腿脚,忙活了半晌,那矮子居然毫发无伤,他真的敏捷得像个鬼影,在混战中以各种方式把废物们打得东倒西歪哀嚎连连。而且他似乎有无尽的体力,在人群中上蹿下跳大气都不喘一口。
直到筋疲力尽而对方依然柔韧有余,废物们才意识到他们甚至都不是在战斗,只是在被调戏。最后他们累成一堆,瘫在那儿被矮子尽情挥洒着耳光,这一次是心甘情愿。
奇怪的是,废物们大有机会可以逃跑,可他们似乎至始至终都没想过跑,大概是他们认为那矮子构不成对生命的威胁,而又有谁跑得过饥饿的追杀呢?跑到哪儿不还是一样挨饿。
此时瘫在原地的江十一有一种非常难以形容的感觉,像是轻松,像是自由,此时幸福仿佛不再与不幸为敌。
“为什么他不杀我们?”
江十一开口喃喃自语。
矮子的巴掌正好来到江十一面前,不过这次矮子没有下手,他回答了江十一的问题:
“你们是我买来的,你们不心疼命我还心疼钱呢。”
江十一看他在笑,看他起身取来一个包裹,看他从包裹里取出一些东西,扔到江十一怀里。
江十一瞬间炸起身来,直勾勾盯着矮子,沸腾的口水喷涌了出来。
那是一叠饼。
“吃吧,分着吃,给别人也留条活路。”
废物们看到了饼,也都直勾勾看向矮子,然后盯着饼流口水,却没有人上来抢。他们安静地看着江十一数十个饼。
江十一说道:
“总共十个饼,三个人领一个饼,领完自己分。自己找两个人凑,有三个人了来我面前。”
“好!”
“顺便,报一下姓名和籍贯。”
江十一对自己的得心应手感到惊讶,也对废物们的配合感到惊讶。
过了许多年江十一回想起那时候才恍然大悟,那就是当人的感觉,那是人类灵魂的刚需。
饥饿的人们很着急想吃饼,但都很默契地忍着,保持这来之不易的秩序。
他们来自北方各地,操着各式各样的方言,一群大老爷们报自己姓名籍贯的时候居然会有点娇羞,这让江十一想起来牢笼里那个喃喃自语的老道士,人总有一个朴素的愿望,那就是让人记住。
很快,只剩最后一个饼了。江十一自己站出来,报道:
“我姓江,名十一。出生在黑山踵!”他可能是这里唯一的南方人,却讲着地道的北方话。
余下的两人,一个是因为哭鼻子和尖嗓门而被放弃的竹竿,一个是方才一脚踹向矮子的那个猛人。竹竿先报道:
“我叫陈泌!我是贯阳人。我…我知道我声音不好听,所以我不多说了!”
真是难得自知之明,这次他的嗓音没有引起更大规模的反感,江十一第一次觉得他其实有那么点可爱。
“俺叫宋癸,籍贯牧天!”
他讲话掷地有声,也许是因为方才有出卖别人的嫌疑,所以他也和竹竿陈泌一样被留到了最后与江十一为伍,他看了看江十一,说道:
“对不住了兄弟,你是个好人!”
江十一受宠若惊,就像一个被当众表白的女孩子,居然带有一丝娇羞,连忙摆手直说:
“不敢不敢,这世道大家都不容易。”
最后一个饼掰成三瓣,江十一、宋癸,陈泌各自狼吞虎咽地吃了。
“废物们!吃饱了就走啦!”矮子振臂高呼,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了,他没有回头,似乎他并不在乎废物们会不会跟着他,他的不在乎反而造成了某种吸引力。
人啊,永远都是向往那无法触及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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