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茗毓,给所有同学发间餐!”
“李茗毓,带队领同学们出去升旗!”
“李茗毓,帮老师把水杯从办公室拿来!”
李茗毓,李茗毓。林蔚满耳朵都是李茗毓。
她也可以发间餐,她也可以带着绶带出门,她也可以接老师拿水杯。她都能做。但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的。
很久了,她空有个文艺委员的名头,却什么都没被安排过。
林蔚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那天,她没有带雨衣。飘飘的毛毛雨下起来,升旗仪式没有拖,快速的结束了。然而,林蔚却收获了一次班级点名。
“林蔚,升旗仪式的时候怎么不认真?抬头看什么呢?整个那一排就你在动!”
她有些羞愧,老师说的是对的。
李茗毓就坐在她旁边,她瞟了一眼她的眼神,她眼神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却被林蔚感知到一种无声的攻击力。
我是一个无名小卒罢了,主角不需要关注无名小卒。
“李茗毓,发一下卷子。”章老师穿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进了门,然后甩在讲台一沓厚厚的试卷。
她是教数学和语文的老师。
林蔚眼看着李茗毓发给自己卷子,只觉得心里酸酸的,嘴和鸭子一样扁。
“你怎么了?你都考九十分了还不满意?”倪想看着林蔚的卷子抛来一个善意的眼神。
林蔚探过头看到了一个七十八写在倪想的卷子上。
“咱们差不多。”林蔚扭着头:“下次就好啦。”不过下一瞬,她就感觉天灵盖一阵酥麻贯通全身。
“满分有杨奕和李茗毓,提出表扬,下课来老师这儿领礼物。九十多分的居多,咱班九十分以下的,数学要加强,每天《口算题卡》多做一页,我要检查。”
她看着全班说这话,林蔚只觉得这话是对自己一个人说的一样。虽然没要求多做作业,但是,自己也没有获得任何表扬。
再看倪想,早化作一滩泥趴在座位上了。对他来说,不发卷子,不说分数什么都好。但是常态是,他总会倒霉。
不过他下一秒就忘记这种悲伤,然后投入到新一轮的快乐里。好像只要有一丁点好玩的事情,他就能忘记所有的痛苦。
在他的世界,快乐和痛苦并不在天平的两端,而是一颗子弹与猎物的关系。
林蔚看着自己的《口算题卡》,说不出话。
就差一分,每天一页数学要变成每天两页,那林蔚的作业就要从每天六点做完变成六点四十了。
惊险。
一口气还没回上来,但事情还没完。
”我说什么了?拼音本要买一行拼音一行字的!我说几遍了?林蔚你听不懂是不是?你拼音全对呗?全班就你最隔路!“
本子像弃巢的鸟一样从讲台飞到远远的窗台上,半个本挂在窗外,看起来摇摇欲坠,白色的内页漏出头来,远远看着宛如一只死去的白鸽。
”今天回去给我重新买!作业重写,明天交上来,你数学多少分?“
林蔚站了起来,咽了口口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道:”九十。“
章老师皱了皱眉头:”那你也每天多做一页《口算题卡》。拿你本子回去。“
全班都盯着她走到窗户旁,班级静悄悄的,林蔚只感觉这种安静像鳄鱼一样吞噬着自己。
但更尴尬的事情出现了:她踮起脚,也够不到那只本子。
她不想拿了,但是老师叫她拿回来啊!
她恨不得哭出来,感觉自己像个死刑犯。
林蔚还不认表,但自己也能感知到,数学这个东西,会消磨掉她最多作业时光。她最讨厌《口算题卡》和《英才教程》。每当打开它们,就不由自主地想:这东西什么时候才能消失在我的世界。
但语文就不一样了,她很喜欢语文,她也一直都很认真对待。
林蔚和妈妈一起,用报纸给新书包了书皮。林蔚挑了一张自觉最好看的,那张报纸上印了一只小熊猫。
如何将书皮包的平整?这是一个问题。
这是一项林蔚很多年都没向妈妈学到的技能。
语文书发下来的当天晚上,她就全读完了。那些拼音,在她幼儿园的时候,就在妈妈的背上背的滚瓜烂熟。老师教的拼音,她每一个都能完全的消化并且信手拈来。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还不是会因为本子不对而被处以极刑。
楼下小卖铺的拼音本子只有这一种:前面一个拼音,后面一排字。
当爸爸买回来的时候,其实自己跟爸爸说过本子买错了。但林爸爸说这样就太浪费本子了,写完再买,把拼音写在行中间就好了。
林蔚没有钱自己去买,也不被允许自己跑一千米去另一个书店买。
她从没有听不懂话。
可是这又该怎么辩解呢?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打湿了本子的角。
她看见自己本子上两行空隙中的拼音,像不流动的血液一样。
“行了!”老师看着林蔚伸着手够呀够的又拿不到,自己下讲台去拿又太掉面子只好喊停:“就站在那吧,别回去了!离讲台近一点练练怎么听话!”
然后章老师拿着语文书走下讲台:“不耽误时间了,我们上课。”
林蔚心中腹诽:你早不知耽误多吃少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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