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接待的另有其人,一名年约四十的执事缓步上前,望向沈云飞之时,登时露出微笑,抱拳施礼,似乎一眼便识出了沈云飞的身分。沈云飞是个名人,认出他虽不意外,但事实上金乌山庄的执事均受过训练,善于背诵记图,要认出其他人亦不在话下。
许多走卒小贩会私下贩卖武林中人的画像,并非是他们遭到通缉,而是这些画像上的人多为武林重要人物,从武林高人,名门正派、世家子弟到后起之秀,一应俱全。会买画像的人多半是武林中人,一来方便拉拢人脉之外,二来担心一个没搞清楚状况,哪天不长眼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那便后悔莫及了。
沈云飞的名字响亮,画像繁多,这名执事将他认出来,易如反掌。当然,金乌山庄主要还是认帖,只是身为白虎堂的少堂主,又怎可能没有帖子?执事只是稍微看了一眼,便予以放行,并未多说什么。
过不一会儿,轮到浪九鸦上前,他缓缓递出了一张朱色请帖。
执事脸色凝重,一双炯炯目光打量着他,好像想看出些什么端倪。
看着执事踌躇不定,浪九鸦忙道:“我戴面具是想低调行事。”
执事微微一笑,说道:“我们认帖不认人,不会过度干预宾客的隐私。”他当然好奇浪九鸦的真容,但他说的也是实话,武林中本就很多奇人异士,有的人还在大热天包得紧紧,滴水不漏,但这不妨碍他们身为宾客的身分。
执事疑惑的是,浪九鸦这张帖子是凌家所给的,赠送人是凌若烟。他身为金乌山庄的执事,当然认识凌若烟,但他却想不出来凌若烟何时认出这样的青年俊秀。
不过,说到底这只是好奇,既然帖子为真,他也没理由不放行。然而,就在他正要开口之际,一个面色沧桑,满头白发的老者走过来,他一把接过帖子,目光闪过一丝厉芒。执事一脸纳闷,还未反应过来,老者挥了挥手,说道:“此人交给我负责就行了,你先下去歇息!”
执事讶然道:“凌莫大总管命我在此守候,不可擅自离开岗位。”
老者瞪了他一眼,冷冷道:“难道你要我说第二次?”
浪九鸦看着这一幕,飞快地明白两人身分有所差距,所以执事才支支吾吾,好似不愿顶撞老者。果不其然,执事最后点了点头,黯然退下。
浪九鸦默然不语,因为这与他无关,谁来检查都一样。浪九鸦说道:“我应该可以进去了吧?”
“若我说不呢?”老者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
“你认为这帖子是假的?”
“你说呢?”
“不,它不可能是假的。”
“我倒想听听,为何你这般自信?”
“道理很简单,方才那人把这张帖子拿在手上反覆观看,若真有问题的话,他早就看出来了。你总不会说,你们金乌山庄派出来的人,连真假都分辨不出来?”
“你说得不错,这张帖子是真的。”
“但你不想让我进去,我说得没错吧?”浪九鸦神色自若,脸上古井无波。
“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可我不认为自己聪明,所以我不想与你打交道。”浪九鸦摇了摇头。其实早在一开始他就猜到了,这名老者必定想阻扰自己,否则又何必把那名执事赶走。
“那名执事说认帖不帖人。”
“此次盛宴上头交代过了,要我们严格把关,所以我有权知道你的身分。你若想要进去,最好把面具拿下,否则就只能请你打道回府。”
“你兜了一大圈,为何不干脆说有人指使你来的?你方才说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自己却表现得像一头蠢驴,岂非自相矛盾?”
“我与你非亲非故,何必故意针对你?”
“方才有几人身穿斗篷,将自己掩得紧实,也不见你要求他们脱掉斗篷接受盘查,为何轮到我便如此严谨?我初来乍到,戴着面具,哪怕是仇家也未必能认出我,你百般刁难,我看你是别有居心吧?”
“那你说说,我何必要故意阻拦你?”老者瞇起满是皱纹的眼,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想必是因为给我帖子的人是凌若烟,所以你才刁难我对吧?若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凌文渊的人,对吧?”浪九鸦虽说得肯定,但其实心里也不太有把握,他只知道凌文渊与凌若烟有过节,说不定还有其他人也对凌若烟不满。
“你只是凭空猜测罢了,我只是奉命行事。”老者冷冷道。
“你觉得把事情闹大了,是你有理还是我有理?”浪九鸦微微一笑。
老者摇了摇头,毫不在意地说道:“金乌山庄既然摆席宴客,自然以客为尊,当然是你更有理。不过,家丑不外扬,这点你应该听过才对。你的帖子是凌若烟给的,你是客人,我们拿你没辄,但凌若烟下场可未必这么好了。请来一个闹事之人,当众赏了金乌山庄一巴掌,你认为她会好过吗?”
“你不怕自己被责罚?”浪九鸦好奇道。
“我是秉公处理,虽然严格了些,但也是为了金乌山庄好。就算真有问题,最多也是轻罚,你想以此威胁我,只怕是打错如意算盘了。”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了。”浪九鸦皱起眉。他若要硬闯也行,反正他与凌若烟只是萍水相逢,谈不上什么人情。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拿了金乌酿,却让凌若烟吃苦头,这未免还是有些不妥。
正当浪九鸦懊恼该如何办之际,一名男子走了过来。男子高约八尺七寸,身形高大威武,猿臂熊腰,眉宇之间透出肃杀之气,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说明此人经过千锤百鍊,绝非易与之辈。
男子扫了一眼老者,用厚实的嗓音说道:“秦轩,我不记得义父有安排你在这礼迎宾,你擅作主张,是何居心?”
被唤作秦轩的老者转过头去,目光冰冷,说道:“凌战,我在凌家辛勤工作三十余年,论辈份可比你高,你居然直呼我的名字?”
“若你是凌家人,辈分尚且管用,可你不是。”凌战摇了摇头,说道:“单纯以职位来说,你还低我一阶,究竟是我不懂敬老尊贤,还是你以下犯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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