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公馆的主楼巍峨耸立,茂密的兰草沿着这座山寨国府大楼的两侧蓬勃开放,院子里长着许多法国梧桐,又高又大,在暮色中阴阴沉沉地延伸着、静立着。
皮二风驰电掣地赶到,她匆匆下车,径向戎家老祖宗冷氏房中去。快到上房时,恰遇上四少爷的母亲乔氏。
乔氏带着老妈子刚从上房请安出来。
“霓儿,你来了?吃过夜饭了么……”
皮二顾不上寒暄,说:“伯母,我有重要的话跟您和老太太讲!”
不等乔氏出声相询,她就急切道:“金鹤仪是假的。”
乔氏一惊,连忙阻断她的下文,挽定她手,道:“霓儿,有话到我房里说。赵妈。”
乔氏不用回头看赵妈,赵妈已经知她用意,迅速向四下里留意,不巧的是,偏生有一道人影从竹林小径掠过去了。赵妈眉心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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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氏带着皮二往偏楼走。
赵妈则向竹林快步而去,想看清那人是谁,若是府上仆妇听差便也不打紧,就怕是有心人。
最近戎宅里诡异之事太多,几乎全部冲着乔氏来的,身前背后无处不在的眼睛和耳朵在窥视窥听。
赵妈走过去,对方早已无踪,这更加令人生疑,竹林小径细长悠远,绝不可能一分钟内就走完的。
必是有心人无疑了。
如此一想,赵妈连忙转身往乔氏所居的偏楼去,需是尽快向乔氏汇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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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乔氏谨慎万分,皮二一进门就忙不迭要说话,被她拿话打断,她前厅后窗扫视了一遍,才问皮二。
“你方才所言是怎么回事?”
“伯母,金鹤仪是冒牌的,七岁那年她在我家借住过一阵子,有一天我和她在胡同里看骆驼,我那时顽皮,偷了骆驼缰绳上的钩子玩,不想就弄伤了鹤仪的右肩胛骨,扎穿好大一个洞,当时我才九岁,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敢告诉家里人,于是拉着她就近找了个赤脚医生包扎了包扎。可是您知道吗?金鹤仪——现在的冒牌货她的右肩胛光滑无比,她绝对不是我表妹。”
乔氏不动声色:“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半个钟头前。”
“可跟其他人讲过?”
“没有,舅父舅母今天不在家,我照直就来找您和老太太来了,伯母,这个女人不能娶啊……”
乔氏心中万马奔腾,拼命思索对策,灭皮二的口她不忍心,但不灭口横是没有别的办法,怎么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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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试图先稳住皮二几分钟,给自己一小块抉择的时间。
“霓儿,七岁到二十五岁,身子变化很大的,有点小伤小疤兴许就长回去了。”
嘴上这样说着,心中却在惴惴不安地拿主意,什么都无用,灭口是唯一办法,为了保护秘本她曾经也下过杀手,但从来没有杀过无辜之人,所以此刻她是极度纠结的,沙发扶手缝隙里平日里藏着一柄利刃,她的手暗暗摸了过去。
皮二浑然不知危机,她发急道:“伯母,就算时间长变化大,也不可能恢复到比没伤过还要光滑啊,更何况那个大洞是一定会留疤的,我是拿过医科学位的,那种情况会不会留疤我还能不懂么伯母。还有,鹤仪七岁那年被她那个偏房的亲妈带着去东洋找我舅父舅母,中间出了事,失踪了三年才得以团聚,她的亲妈没了,重逢时只有她和一个管家婆,这事咱们大家都是知道的……”
乔氏心跳如雷,想:赵妈怎么还不回来?杀了皮二需要掩藏尸体,一人之力断断做不到……
又想:乔洁如,你五十多岁了,你真的要杀一个无辜之人吗……
嘴上却还需应付:“就算失踪过三年,你舅父舅母莫非还能认不出自己女儿?”
此话说毕,指尖已经触到那把利刃冰凉的手柄。
“完全有可能啊,小表妹一直跟着她那个偏房的亲妈,而舅父舅母在她四岁时就出洋了。十岁重逢,哪儿还能认得出来,反倒是认不出来更正常,对了,我包里有今天照的照片……”
皮二说着就去翻坤包。
乔氏一把拔出利刃,照准皮二要害刺过去,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顿住了,利刃堪堪停在皮二胸前,进,进不得,退,不能退!她终究是下不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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