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把他成为‘人’。”祝远方说道,“如果把还活着,把这些东西交给我们非自然现象研究所或者移交国安部调查,我会很乐意看到这个故事的后续。”
“很遗憾看不到了。”唐元清瞥了一眼那血肉模糊的东西,“有人已经代劳了。”
“还有什么资料我看看。”祝远方明显对不破日介的身份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关注,但或许所有人都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所有人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对于一个我国的公民来说,这样的话题很难不引起共鸣。
接下来的是不破日介的自述,里面深刻表达了对祖父“光荣事迹”的崇拜与仰慕,对于父亲的竞选失败、作为儿子没有出一份力的遗憾深感愧疚,并附上了对母亲的“宽慰”:父辈没有完成的事业,将由我来完成。
“疯子。”唐元清说道。
“我已经慢慢接受了。”祝远方咬着嘴唇,轻笑道,“这种人写出什么东西我都已经不会感到奇怪了——你现在跟他们生气也没用,我们该去恨的人也已经死了,听不到我们在怎么骂他们。”
“还有一个空的纸袋子,”唐元清用手指捻着,“应该是为了装那些照片的。”
“你拿出来了,是吗?”祝远方随口问道,手仍然在不自觉地翻动拿沓令人憎恶的资料。
“嗯。”唐元清的回复很简洁,因为他在说谎。祝远方的问题只是不经意间说出来的,他很可能自己也没有仔细地去留意。一开始唐元清已经说过了,照片原来是夹在资料的纸页中间,所以才会不小心掉落出来。也就是说,这些照片一开始就没有放在这个专门放它们的袋子里,而是故意放在了明面上。换句话说,这种不合常理的方法暗示了有人曾经拿出这些照片过,然后并没有放回原位。结合已经被开封的档案,唐元清已经很清楚了——这恐怕就是这个案子的关键。
但是,唐元清有一种预感,那就是这些东西不可以说出来。
“下面还有一张东西。”祝远方眼都没有抬,他现在全神贯注地在意这些资料——他不仅仅是想看看这家伙还留存着什么牛鬼蛇神撰写的笔录,他更要从中找到解决这起案子的线索——他是一个调查员,他从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使命。
“风格不尽相同。”祝远方说道。他作为国家级的探员,一些主要国家的语言都有所涉及,看懂不破写的这封全日文的信完全不在话下。此时,祝远方已经皱起了眉头:“这封信应该······确实是他写的没错,但是······”
“老师,他写的什么?”唐元清问道。
“这是有关他的女朋友的。”祝远方已经把信给看完了,重新还给唐元清——他不想翻译这封信——不破日介在他心中是可憎的,但是人并不一定因为某一种罪恶就应该被全盘否定。祝远方知道,一个真实的人是丰满的,但他,至少现在,只想了解不破罪恶的那一面——没有为什么,就因为祝远方的身份代表的是这个经历过艰苦磨难的国家。
唐元清看不懂日文,祝远方或许永远也不会为了谁而去翻译。这封文笔细腻,用词清秀的书信最终被送到了首都的国家博物院。
“亲爱的绫子小姐,近来可安好?当您展开这封信的时候,我或许已经离开了。我很抱歉让您经历了这样一段没有光明的日子。您现在所看到的朝阳与明月,都与几个月前的风物恰似相同。我已经尽我所能,将您待会这个温润安宁的世界。但是,我已经不能再回到您的身边。您是高洁的白鸽,而我与污浊同流;您是无上的天使,而我曾和魔鬼做着交易。”
“在我过去的生命里,群星因您而璀璨,山河因您而多姿。我不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但我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如清风般的您。我知道我们已经很难再见面了。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作为男人,我必须在这里诚实地告诉您,我所受到的教育让我遭到唾弃,受到鄙夷,我知道我们经历过什么,我也知道我们做错过什么,但这就是我从小的老师所教会我的啊!我已经回不去了。”
“我恨这个国家,我恨这个世界,我恨所有的人。但只有您,我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知道您看见这封不值一提的信。如若思念,请就以春风捎来问候,以秋雨洗涤寂寞。一直爱慕者您的,不破日介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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