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他当真想要以身殉道,自证清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人死如灯灭,犹火之燃烛。形魂俱灭,还有何可证,又为谁而证?终归不过黄土一捧,清灰一坛而已。
“叮当……”,再闻铃铎弥音悠长,竟不觉沁了几分苍凉。
她难以控制心中逐渐扩大的荒芜,不知该气那肆意妄为的三个腌臜儿,还是恼那顽固不化的傻小子。
眼看苏子桑背着血肉模糊的鹿清欢重新上路,浅蝣搓了把脸,快步坠在了后面。
许是鹿清欢此时的惨状过于骇人,即便有想要一窥究竟的其他弟子假意路过,但在看到那奄奄一息的血蝴蝶后,也纷纷扮做鸵鸟状,就差挖了沙子将自己的头埋进去,恨不得从未在此出现过。
凡是被苏子桑印过脚印的地方,俱是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莲花。
前路漫漫血莲开,黄泉之水滚滚来。
金碧辉煌的云渺仙宗,转瞬之间成了血漫阶梯的修罗场。
包裹着冰刃的刺骨冷风从料峭的山峰中刮过,让浅蝣打了个激灵。
走了半晌,她才发现原来几人已走进了一处山坳,此处的山峰如刀削一般拔地而起,上顶云天,危峰兀立,便连飞鸟都鲜少停留,抬头仰望,好似只能若那井底之蛙,端看苍穹一隅。
压抑、恐惧、迷茫、绝望,好似百种千种的情绪冲上浅蝣的心头。
这里,不愧被称为思过崖。
纵使崖外阡陌桑竹水云烟,清心若晨钟暮鼓,可一旦双足踏入思过崖,便只得哀叹一声浩天日月移,我命如朝露了。
当真,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明明云渺内无处不是清阳曜灵,和风容与。此处却似是独独被阳光遗忘的角落,既阴冷又透着一股子森然的煞气。
这处的寒意,便是连苏子衿都不由自主地搓了番胳膊,更莫说此刻赤着上半身的鹿清欢。
“子桑、子榆,将鹿师兄安置在那处吧。”
苏子衿所指之处是整片山坳的中心点,狠绝的风刃发了疯似的穿过山峰的间隙,逐渐在那处产生了一股锋利的气旋。
就算只是一个并未受伤的弟子坐在那里,但凡有一丝行差踏错,怕也会落得个被撕成碎片的下场。
背上的鹿清欢好似压在苏子桑、苏子榆心上的千斤巨石,他们的脚如何都不肯再往前走上一步。
“子衿师兄,那处着实危险了些,现下鹿师兄的伤,怕是禁不得那风吹,不若打坐的地方偏离三分,可好?”
苏子衿的双目圆瞪,未曾想到自己亲自挑选了两个废物,可再一转念,若鹿清欢当真被自己折磨致死,日后若被师尊追究起来,怕也不能善了。
他左右权衡了一番,才终是勉强点了头,但仍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罢了罢了,子衿今日出于善心,免了师兄再次受那凛冽寒风之苦,还望鹿师兄勤勉自省,早日大彻大悟。”
鹿清欢端坐在地,双腿自然地盘了个莲花座,他面目如画,双目半阖,双手掐勾结了个上清诀,金光加身,颇具通幽洞微、默运虚元之神通表象。
这人心有明灯,光风霁月,乐而忘死。
苏子衿本就憋着火气,此时那道金色灵气更像是对他毫不遮掩的嘲讽,索性,他再也不肯留在此处继续欣赏鹿清欢的虚伪做派,遂连离去的礼节都不愿再做样子,他裹紧双臂,带着苏子桑和苏子榆匆匆踏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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