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浅蝣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好像有什么在悄然颠覆她原本的认知。
银翘好似没想到浅蝣会问这个问题,左右探寻了一番,见没有旁人经过,才伏在她耳边小声答道:“殿下怕是儿时没有见过圣子大人,有所不知。”
而后她更为谨慎地措辞道,“传闻圣子大人,出生时便患有眼疾,一双银瞳宫内人皆知,只是国主有令,不许奴才们私下讨论。圣子大人素日里极少出他的圣星阁,如出行必在面上附着鲛绡。他……”
银翘还未说完,便被凤鸣阁中出来接应的宫侍打断了后面的话。
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浅蝣簇着眉头,不知不觉被推进了大殿内。
金碧辉煌的凤鸣殿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虽年逾四十,却依旧光彩照人的美妇人,一袭玄色金凤锦绣长袍加身,头戴金凤朝冠,较之浅蝣梦中十年前的她威仪更甚。
凤娆夺目的瑞凤眼中,再不复当年水漾的温柔,而今她看向浅蝣的目光,只余威严,甚至还带着些不自知的冷漠苛刻。
凤娆的右手下侧坐着一个身穿鹅黄色罗裙的少女,少女细长的凤眸弯成了一对可爱的月牙状,她托着香腮凝望浅蝣,唇角的梨涡微陷,盛满了蜜糖般的笑意。
“阿娘,阿姐来了,烟儿就知道,阿姐定不会生烟儿的气。”
浅蝣循着声音淡淡同凤宛烟对视,娇俏的第一美人不做,偏生喜欢做食人花,啧。
“怎的?多年未见,连声母亲都不会叫了?”
王座上的女人面上凛了一层寒霜,好似下面那人只是一只丢了多年,不得已寻回的病弱老狗,她能做的就是给予最后的所谓温暖,可现实却是连一丝温柔都吝于施舍。
衣袖下的手指慢慢收拢,后槽牙在牙框子上磨了一个来回,浅蝣才收起眼中的暗芒,坐在四轮车上对着凤娆行了一个君臣之礼。
“儿臣拜见国主。”
母亲?她不配。
“……”凤娆似是未料到,浅蝣竟真的未唤“母亲”二字,额角的青筋因为那声“国主”忽而浮现,使得那份威严上裹了两分薄怒,可碍于颜面,又不好发作,一时愤懑地抿紧了红唇。
“阿姐,你入了宫便好,有你做伴,烟儿不知多开心。”
凤宛烟见凤娆面色不虞,连忙接过话头,冲着浅蝣盈盈一笑。
“阿姐,你放心,烟儿定会将宫内最好的巫医请来医治你,你一定会早日痊愈的。”
凤家之女莞尔笑,便有万金亦难换。
若是男儿看了此等裹了柔情蜜意的笑容,再伴着那倾国倾城的女儿娇,怕是刀山火海也去得。
可惜,浅蝣自诩没有男儿凌云志,更无男儿怜香情。
在她看来,越美的东西越有毒。
口蜜腹剑的美人不过是披着人皮伺机吞噬猎物的催命花,稍不留神,便会化作花下风流鬼,一命呜呼。
而她,向来惜命。
“烟儿说的不错,吾已调派了巫医局中医术最为精湛的巫医待命,今日开始,你便回宫中居住,以便巫医随时为你诊治。”
凤娆面上的寒霜依旧,可多年的情绪把控让她很快调整好状态,又恢复了那个威严赫赫的国主形象。
浅蝣半垂眼帘,恹着病躯,哆嗦着胳膊双袖上举,冲着凤娆行了个礼,“咳咳,多谢国主。”
一个未曾问病体,一个不再求怜爱,皇家亲情,当真凉薄至此?
还是,这份薄情,独独给了原身?
凤宛烟一口一个“阿娘”地唤着,可原身至多只配唤一声冷硬的“母亲”,难道成了太女,便不再有资格承儿女之乐?
梦中那温婉的一声“蝣儿”,言犹在耳,温婉的语调而今念着的不再是她的名字,而是换作了更为熨帖的“烟儿”二字。
曾经,梦里,当真,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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