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来他还从未像此刻一样放声大哭过,内心积满的悲伤终于再也无法压抑,他像个孩子似的痛哭着,眼泪从他星辰般明亮深邃的眸中落下,颗颗似珍珠般晶莹剔透,滑过他通红的脸庞。
似乎这世上任何人看见他如此落泪,都会觉得揪心,为他难过,心疼。
百里鸿逸亦是泣不成声,此时身前跪着的,是自己最疼爱最牵挂最舍不得的孩子啊!自己又怎么会忍心看他这样?
“临儿,”百里鸿逸轻轻拍了两下风临的后背,将他扶起,“起来吧,父皇不怪你。”
“不……不,孩儿对不起父皇,对不起父皇多年来对孩儿的养育之恩,孩儿……孩儿不该离开天都,不该离开帝宫,不该离开父皇……”风临摇着头,整个身体都因为过于悲痛而发抖。
“傻孩子,别哭了,你这样,父皇如何能安心地离开呢。”百里鸿逸爱怜地看着他满脸的泪痕,内心百感交集,叹言,“自你母妃走后,死这个字对朕来说,只是种解脱,朕不悲,不惧,甚至觉得,欣慰。”
风临拭去滑落的泪滴,苦笑起来,是啊,母妃走了,把父皇的心也一并带走了。
无心之人,又如何能安康喜乐,长命百岁。
那香案旁的引魂灯仍未熄灭,依靠饮着灯盏中离落的鲜血而燃。
离落已经被玄微抱回了房中,玄微见她憔悴的样子也着实心疼,其实就算她不求,他也会想办法帮风临点起那盏引魂灯,让他们父子能得这一时团聚。
毕竟,这是他欠临儿的。
仍是未完的梦,百里鸿逸带着风临一起行到芙蕖池旁的亭台中,这里是充满他们父子回忆的地方,自风临年幼时,百里鸿逸就常常带他来这里游玩。
风临抬头往远处眺望,只看得见一片模糊不清,虚妄之景。但是低头去看那池中盛开的并蒂芙蓉,又清晰可见斑斓的锦鲤穿游于莲叶之下,近在眼前,十分真实。
“临儿,你可知朕,当初为何答应让你去陵阳山?”百里鸿逸在他身侧平静地问道。
风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回想,依稀记得当年他开口求父皇让他去陵阳山时,遭到了哥哥们的极力反对,连皇后娘娘也以他年纪太小为理由劝父皇切莫准许。
当时母妃离世不久,父皇已失去此生最爱之人,还如何舍得他和最爱之人的孩子,也离他而去呢?
可风临只是跪着求了这么一遍,百里鸿逸便点头答应下来,还亲自帮他筹备打点,送他离去。
真的只是因为,他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吗?既然是最宠爱的,又为何不让他留在身边尽孝?
风临摇了摇头,“孩儿不知。”
“因为朕答应过小棠,要让我们的孩儿,自由自在地活着。”百里鸿逸语重心长,那双明亮有神的丹凤眼中,是和风临几乎同样的清澈深邃,只是多了些天子具有的威严与沧桑,“自从朕的八皇子产下不久后夭折,朕就觉得无比愧对小棠,想弥补,却又无能为力,日日都在自责,为何没能保护好她,没能守住我们的孩子……”
风临听得眼中含泪,他是一直都知道的,父皇对他那样加倍的疼爱呵护,其实也是为了弥补他那早夭了的哥哥,弥补那份遗憾和愧疚。
“后来,小棠又怀上了你,那个时候,朕心里就有了个决定,只要小棠生的是个皇子,朕必定要立他为太子,让他稳坐东宫之位,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这也许,是朕唯一能弥补她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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