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很多地方,走了很久。”
“我跟你恰好相反。”
他没有说他为什么这样浪迹天涯。
她也没有说,要回回哪儿去。
遇到齐舟的第一天,谢合出现在了他的画纸上。
再见齐舟的第二面,谢合拿着画和他吃了顿饭。
第三次,却是过了两天后,齐舟主动联系她,一个会画画的、听到谢合说他吹嘘依然淡定从容、不被谢合冷硬的“我不了解男人”而喝退的漂亮男人,谢合却表现得异常迟钝:“啊?吃饭……我不行,我病了。”
她拍了拍脑门,一早起来就不舒服了,吃了药现在缩在床上等好呢。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像随时都要睡着。
“你怎么了?在医院吗?”不忍惊扰,齐舟低低地问。
“普通的发烧而已,我吃了药了,我会很快好的,你放心。”谢合耷拉着眼皮,异国他乡受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的好意关心,她的心里暖烘烘的,“我没事,谢谢你……”虽然她想妈妈了,但是她可以的,她可以的!心里默念的某女就此睡了过去。
齐舟听着她一道小声,喊着妈妈,不由忍俊不禁。
过了会儿,他只能挂断电话。
谢合睡了一整天加一个半夜,凌晨一点醒来的时候,饿得不行,撑着口气去厨房找吃的,也才知道一个人生活,意味着再也没有别人的照顾,就算是生病了仍然要亲力亲为,是很辛苦的。
她把薯片一通吃完,拿了瓶饮料就上楼去了。
后脑勺一靠枕,又困了,五分钟不到手里握着饮料睡着了。
到了第二天下午,精神一点了,谢合想着回齐舟,拿起手机犹豫的时候,屏幕一亮,再看不是齐舟还是谁。
谢合笑了笑,接听了:“你好齐舟,我已经好了,不用担心了。”
齐舟说:“好了就好。”
电话里忽而陷入无声沉默。
谢合想这是一个好人啊,又给她画画又请她吃饭还关心她病情,她觉得别人真诚她也不能再保留,立刻说:“我请你吃饭吧?”她还没回请呢!
齐舟说:“好。”
一周的时间,谢合在爱丁堡,遇到了齐舟,便在孤独的旅程里意外地多了一个陪伴者。
他是一个出色的陪伴者,微笑与言谈的背后,稳定的情绪安定了她身处异乡偶尔的不安。
不过这个时候也是顾焰能承受的时间极限了。
禁不住催,也真的怕出事,毕竟谢合不想身上背负她发小的命。
顾焰卑鄙,可罪不至死。
临走的时候,谢合做了一个蛋糕送给齐舟。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刚刚用完正餐,餐桌对面的男人见到服务员上来的东西后,他笑了,就听谢合说:“画的回礼。我要回国了。”
齐舟手指微蜷,刚想开玩笑的心消失无痕,他看着她:“旅行到此结束了吗?”
“对。”谢合点点头,笑,“到此结束了。”
“你真没有创意。”齐舟吃了一口蛋糕,微微垂着那一双又黑又深邃的眼眸。
“画是你亲手画的,蛋糕是我亲手做的。”谢合此刻称得上巧言了,“我的重点在于这。”亲手。她挥了挥自己的手,眼笑弯了起来。
周身散发着世界和平气息的姑娘,那一天却心事重重地呆在街头。
齐舟没有说话,他望着谢合,在他的脑海里画着现在的她。
齐舟闭了闭眼,“好吧,是我俗了。”
谢合失语。他好像不太高兴……
不太高兴的齐舟默默吃光了蛋糕,又喝了一杯红酒,谢合一直等到他饱腹,齐舟擦完嘴后放下帕子,说走吧,谢合才与他离开餐厅。
他们花钱坐了豪华的马车往前驶去。像每次一样。
风与景伴随。谢合专注看着这里的建筑,齐舟也看得出她还留恋这里。
在还留恋风景的时候结束了旅行,一定是有事了。
但他却什么都没问,只在马车走到她每一次叫停的路口的时候,谢合起身准备下马车的时候,沉默了一路的他突然说:“谢合,祝你一切顺利。”
谢合微顿,回头看他。
他微微一笑:“不用谢谢,如果遇到困难,或许可以找我试一试。”
谢合微微晃了下神,点点头,抿着唇走下马车,站在了一边看他。
每一次她都是下了马车就离开,不回头不停留。
这一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一个,一个只相处了一个星期的男人?
在马车上的男人跳了下来,挥挥手让车夫走了。
他停在她面前笑。
这一天,如同她的停留,他也没有还像往常那样坐在马车上看着她离去。
“你应该很快会走。”
“明天。”
齐舟低眸:“现在可以知道你的住处了吗?让我送你到家门口,这一次。”
她没有告诉他,她从哪儿来,也没有告诉他,她落脚的地方。
当然,他也是。
“好。”谢合却说了好。
到了家门口,谢合却问他:“要进去歇一会儿吗?”
齐舟猝地看向她,淡淡道:“即便是在我们的本地,这样的邀请也会令人误会,何况现在是在风气开放的外国。但我想你不是故意的……”
“你可以完全相信我说的话。”谢合笑着打断他为她的着想,“我说什么话就是什么意思。而且……你知道我从小到大做得最好的唯一一件事情是什么吗?”
“嗯?”
谢合笑容不变,眼眸却悠远:“是不逾矩。你没有听错,就像古代那样,我守着我该守的规矩,不踏边缘半步。”
“你让我有点好奇你的家境了。”顿了顿,齐舟伸出手去,含笑道:“请开门吧,我想进去喝杯酒,嗯,跟你一样,字面上的意思……”
谢合跟着笑了,打开门,与齐舟走进屋里,昏黄的灯光随着打开后照亮了一室。
窗外已渐渐黑了。
谢合去拿酒,齐舟却被茶几上的书吸引了过去,他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陷落一方后,拿起书随意打开,正是被书签夹着的那一页:
有如挑战那颤危危的手
举起斟满香槟的酒杯干杯
为了无聊事为了失败
为了失落的一切珍品
为了本来还可以不这样
为了我已经不需要别人
他拿着书,脚步声已传来,抬起头,一瓶红酒加两个杯子放在面前。
谢合给两杯倒上。
拿起一杯坐在他对面的沙发。
她眼眸清澈,目光停留在他手上的书:“本来可以不这样的,但是还是回来了,于是变成了又这样了。我曾经跟一个人订婚了,我们都不愿意,但是却不得已。还好他比我勇敢,也比我幸运,他有所爱人,也敢为了所爱人逃走。”
“后来还是回来了吗?”
“后来……他们家出事了,他失去了一切。他理应更珍惜他所爱的人的,但他却离开了他的所爱,回来要和我,重新订婚。”
“于是变成了又这样了。”
齐舟静静听完,放下书继续说:“一个拥有一切的人有恃无恐地任性去追求所爱,但当他失去了一切,他发现需要那一切,远重于需要所爱。重要的是,你答应了吗?”
“他是我的发小。”谢合低声说,“他这个人不坏的。而且我和谁订婚都是一样的,有他来跟我演两年,我还白得两年的清静。只是……”
听到“和谁订婚都是一样的”皱起眉头的男人定定看着灯光下的谢合:“嗯?”
谢合苦笑:“只是天意弄人,他离开的爱人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错了,还是对了……”谢合喝下一杯酒,迷茫地歪着头,“我从来没有去思考过我怎样选择是对的,是错的,他们要我怎么活,我就怎么活,因为我享受了家族带给我的衣食无忧,高于普通人很多很多的生活,我就有责任为家族争光,守住这个不错的家境,让它更好,总不该让它更差的。可是唐非让我不得不去思考我是对的还是错的。因为她会是最大的受害者。顾焰说什么也不告诉她,让她对他死心,我想也是,顾焰不值得她爱,可是,唐非对顾焰死了心,也会对我死了心吧……”
谢合痛苦了。
因为她有了在乎的人。
她喝下一杯又一杯,全然忘了他。
他想她压抑很久了,便也放任着没管。
“顾焰很卑鄙。”他理顺了这其中的事情,给了顾焰这样的评价,倒觉得有一个受害者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受害者。
“拒绝顾焰,他不是你的发小,他只是一个利用你的人。你如果需要这两年的清静,我或许可以陪你演这一场。”
谢合倒在沙发上,红着眼睛张开手掌,合着松着,像抓像放,最后无力地落在了身侧。
“他会死的。”她低声说,“而我,不想背负一条人命。”
“死?顾焰?”齐舟叹了口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一个失去一切的人,确实跟死路一条没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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