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邓棋提及皇家,凌清然终于抑制不住恐惧上涌的情绪。
她惶惑,他们大费周章地制毒炼药,圣上怎会不知?难道就如此任由他们胡来吗?
虞夫人毕竟是一介家妇,不懂得“皇帝可以有所知而有所不知”这个道理。皇帝可以知道他们在研制丹药,却可以不知道他们先以药毒害人再以药剂敛财。皇帝可以知道他们在用药毒控制鲛类,却可以不知道他们竟与大法师也结成了联盟。皇帝可以知道燕妃母子在朝中有所图谋,却可以不知道朱家的势力究竟怎样权倾朝野。
她害怕,如今女婿已经到了皇城脚下,而亲家府里又住着京都贵人,一切看似顺理成章甚至惹人艳羡,可谁能知道这其中是否藏着暗流涌动的凶险与不为人知的算计?
正在她想而不敢想之时,忽闻“嗖”地一声,一支紫羽箭从敞开的屋门之外射入,直直插在了屋内的梁柱之上。
凌清然本就处于非常紧张的状态,见此情景不禁惊呼。邓棋连忙稳住了她,“阿清不必惊慌,来者乃是游侠,昔日我曾为他治伤,替我打探消息是他还恩的方式,不过这人一般不轻易露面。”他指向那支箭簇,箭尾插着短笺。他取下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由京都至苏州折返江宁,期间联络吴县等地世家大族。
凌清然听邓棋说完之后刚舒了一口气,跟着他看了信笺,内心的惊惧便又提到了嗓子眼:“阿兄,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朱为莺的出行路线,她在入住江宁之前,先秘密抵达了苏州。”邓棋思忖片刻,接着道:“看样子,她已经替朱氏选定了一批人选,接下来,江宁,甚至整个江南恐怕都要变天了。”
“阿兄的意思是,这里的官场马上就要有变动甚至更迭?”邓棋没有回答凌清然,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可是虞夫人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带着颤音发问:“阿兄,那朱总召暂住在海府,究竟是怎个意思,看亲家公的神情,倒像是想与朱氏走得更近。你说,她会不会把海氏选作他们在江南的代理人之一”
“如果是这样,她又何必暗中前往苏州?要知道,海氏一族全为朱家所用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在江南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邓棋冷冷哼了一声,看着凌清然欲言又止的神情,他也沉默了,良久后叹道:“这些年来,如果说我们被世人教会了什么,阿清我想你应该清楚,那就是伪善。你知道朱为莺她这总召之职在医堂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吗?对外虚假宣传,对内封锁消息。如果有旁观者发现了什么蹊跷之处,向他们投去质疑,或者有医师像我们这般看出了端倪,暗中进行调查,还有,那些被活生生治出大事的无辜受害之人,倘若临死前想明白因果关系,想要申冤,这个所谓的总召就要用她的手段去处理掉一些人。”他又停下,犹豫片刻之后,将最后一句话说出了口:“阿清,为兄要提醒你的是,伪善远比恶意更歹毒。”
伪善,远比恶意更歹毒。虞夫人带着这句话离开了红瓦屋,她没有再跟义兄邓棋商量去留的问题,一番交谈下来,她必是要将孩子们先行送走,只是在这以前,她想再探探那个朱为莺的底细。因为说到底,这不是虞家一脉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它可能会牵涉到整个海氏与海家宗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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