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燕性子活络,待人接物也实诚,很快就和刘光一家熟络了。
刘家光最近心情不好,他想家了,想已经去世了的母亲,想村口的水井,想哥哥和弟弟们。
陈燕吃过晚饭打算出去走走,走到门口看到刘光正望着天发呆“大伯,天晚了,凉的很,我推您进去休息吧!”
刘家光出神的望着天道“我小的时候最喜欢到村口的池塘里抓蛤蟆,运气好的时候能抓好些。我们用棍子串起来,生一堆火烤着吃。后来我去了朝鲜战场,每天子弹都擦着我的耳朵边飞过来飞过去,老美的炮弹雨一样的落下来。我常常会想念母亲,想念镇子边的池塘。夜里靠在战壕沟里迷迷糊糊睡过去我就做梦,梦到小时候光着脚丫子在田埂上跑啊跳啊,一不小心就栽到了秧田里。小秋他爸爸就站在旁边笑啊,乐得跟只得了包谷的耗子似的!”
陈燕很喜欢听故事,伸出手来推刘光的轮椅“三大伯,我推您出去散步,您给我讲讲您的故事吧!”
刘家光开心得跟个孩子“好啊!将来我死了,你也把这个故事讲给你的孩子听,要他们记住咱共产党人的艰苦精神,要他们永远传承这面红色的旗帜!”主要是平时家里人忙,没太多时间听他唠叨,他原本在荣军疗养院里头做书记,倒是有很多战友陪着他怀念抗战趣事。
可最近半年他身子太差,住了几次医院就报了退休。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心中想的除了儿女的将来最多的就是故乡。
落叶归根,他想回到那个淳朴的小镇,想念门口的古井,想念土楼上的包谷堆,想念村口的池塘。
陈燕扬起一个灿烂的笑“一定会的!”
“我家有四个兄弟和一个姐姐,我爸给我们取了个成语做名字,老大刘家爱,老二刘家国,老三刘家光,就是我,老四刘家荣是小秋的爸爸。姐姐单独的叫刘家芬。我爸说,我们刘家是明朝时候被从南京派过来云南戍边的战士,所以刘家的人必须得存着一身正气,视所有想要颠覆国家,搞乱社会的人为豺狼虎豹。你看他取的名字就知道,爱国光荣!所以他一直鼓捣着我们去当兵。可惜我大哥死的早,二哥去蒙自当了邮递员,只剩下我和弟弟。我弟弟那时候年纪小,所以我就成了唯一的希望了。”
陈燕推着刘家光慢悠悠的走在路上,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路上车不算多,但很多人带着孩子在外面玩。
刘家光继续讲着他的故事“我十几岁就入伍了,一开始就是个傻大兵,什么都不懂,整天都被班长骂。骂着骂着,我也成了班长了。1950年的十月,老美把炮弹炸到了咱们国家的东北边境,彭德怀司令率领着志愿军跨过鸭绿江打响了第一枪。我知道,这辈子我只有这一次机会报效我的祖国,成为一名保家卫国的战士。于是我与无数的志愿军一起奔赴了前线。”
黑色沉了下来,街边的暖灯一盏盏亮起来,刘家光努力打起精神与她说话“或许是佛祖保佑,我命大。一次次战斗中我的战友受伤,死亡,我还屹立不倒。虽然我也有过无数次的伤,但都不致命。我最后一次参与的战役是1951年的5月,我们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在三八线附近地区,对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进行的反击战役。美军被我们击得节节溃败,大概是狗急跳墙了吧!我们准备撤退的时候十几架轰炸机飞来了,虽然被炮弹打落了几架,但我们那个排的战士,大多被轰炸机炸伤炸死。我命硬啊,收尸的收到我时一模鼻子,还有气儿呢。于是把我背回去了。只是腿脚和双手全部得截肢。没法子,炸得血肉模糊,一点知觉都没了。他们都说,我能活下来是个奇迹。”
陈燕问他“你不怕疼吗?敌人来了,你就跑呗!”
刘家光厉色道“逃跑?那是当兵的人干的事儿吗?在我老刘家可没这种传统。再说了,你是去抗美援朝的,代表了中国的脸面,别说炸我手和腿了,把我撕碎了我都不跑!疼?疼算个屁!要是没有那么多战士的艰苦奋战,哪里有现在的新中国,哪里有现在的歌舞升平。***说了,枪杆子下才出政权!”
陈燕忽然热泪盈眶,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一种对国家,对刘家光这个人民战士的自豪感。她以前只知道生活的艰辛,却不知有一群人为了保家卫国连命都不要!她的那点子艰辛与之相比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兵,就是去朝鲜战场!如果早生几年,我就跟着***打日本人去。”说到此处他的眼中泛起光,陈燕分不出那是激动的眼泪还是向往的。
“那有女兵吗?”陈燕问。
“当然有,护士大多是女的,男的也有。不过,现在国家忙着搞经济建设呢,和平年代还是建设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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