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年头从卢俊的脑海里奔腾而过,而他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黄舒下巴上留下的红色指印上。
父亲口中的“男宠”这两个字犹如绕梁余音一般,在他耳边袅袅不绝。
他满脸通红,急急忙忙垂下脑袋,转身就想开溜:“额……陛下,李大人,你们继续……”
黄舒敛衣站起,面色铁青:“跑什么?带路。”
“啊?带路?”卢俊愣住,“带什么路?”
沂俐的指尖在卢家会客厅桌子上铺着的镶金边桌布上擦了擦:“去见你父亲和珍妃。”她顿了顿,“是陛下想见珍妃了。”
卢俊回忆着刚刚那一幕,又看了看当今圣上下巴上带着红色指印儿怒气冲冲的脸,暧昧不明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回眸瞥了李院首一眼。
李院首正慢慢理着稍显凌乱的衣带,一脸冷漠,并不看他。
气氛冰冷,卢俊却只道是自己突然出现了的缘故,讪讪地撩开了门帘。
黄舒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而李院首却笑吟吟地扶了卢俊的胳膊,颇为礼貌地向他道了谢。
“院首,你们……”
眼波流转,一个秋水迷离的笑意映入了卢俊眼帘。
“怎么了?”
卢俊脸憋得通红:“就……就市井传言……可否属实?”
沂俐笑得更欢了。
“你很闲?若是你闲的话……幽鸣轩上下共三层的屋子,你日日打扫两次便是。”
“不是……院首……欸?院首,你听我解释……”
而某个身着华裳笑意森然的人,也只是摇了摇头,头也不回地向着水中一间亭子走去。
那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路上,一堆女孩儿拥挤在假山之下,她们仰起头,望着坐在假山之上身披雪白狐裘大氅的男子。男子手中执一小酒壶,酒壶中晶莹酒液在空中划过一弯弧度,落入他微张口中。
唇红齿白少年郎,也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少女的目光。
“宁歆?”
假山上男子收起酒壶,从假山上轻轻跃下。
“陛下。”
“朕让你在这儿等着朕,却没让你在这儿沾花惹草的。”
玉色的脸藏在雪白狐狸皮堆砌出的大氅里,一时间竟分辨不出这裹着大氅的男子是不是九尾白狐化作的人形。他不自在地摸了摸插在发髻里的那根玉簪,盈盈一笑:“宁歆在此恭候陛下。”
黄舒本就已经是传闻中绝世的容颜,而此刻眼前男子的容颜竟不输黄舒分毫,身着甚至……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看起来让整个人更加风流华艳。
沥城之内,一个宁歆,一个李立,明明都是寒门小户出身,为何却又贵气逼人不输黄舒?
众人不解也不曾去想,他们只觉得那宁歆的笑容像是罂粟花,美丽危险又让人上瘾。
沂俐浅笑:“陛下不是说没有带外臣么?”
黄舒笑吟吟地揽过了南奕肩膀:“宁歆是朕近臣,不算外臣。”
落在了两人身后的沂俐诧异挑眉,重重咳了两声。
黄舒回头了。
南奕垂在脸颊边的头发丝儿动了动。
但也只是动了动。
他在黄舒转身后,缓缓回首。
只要他表现得过于关切,黄舒就会怀疑到他的身份。
所以他心底的关切,也只能埋藏在心底。
“药喝了吗?”
沂俐见黄舒这么问,低垂着脑袋,暗暗撇嘴。
若不是你送来的那改变声音的药,我的嗓子又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腹诽归腹诽,沂俐却依旧抬起头,微微笑了笑。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混了一点含糊不清的东西。
“药喝了,没什么用。”
眼底那种含混不清的东西逐渐浮现出来,闪着幽幽蓝光,却又瞬间湮灭。
那抹蓝光出现的瞬间,南奕转过头来,盯了她一眼。
随后,他缓缓转过了头去,笑吟吟地跟在了黄舒身后:“陛下,依臣所见,李院首这病倒是不打紧,只是需要静养。”
沂俐咬着下唇,随后默默舔去了牙齿上沾上的一点红色胭脂。
“不碍事。”沂俐以手掩唇,清了清嗓子,“珍妃娘娘还在小亭子里等着陛下呢,陛下可不能让珍妃娘娘等急了。”
她淡淡地堵住了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神色睥睨地瞟了南奕一眼:“陛下,您瞧,现在可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对臣指手画脚了。”
南奕微微一怔,讪讪笑了笑,退在了一旁。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位李院首与宁大人很是不合。
李院首负手傲然立在一旁,卢家那性格乖戾的小公子乖乖跟在了他身后,当今圣上站在两人之间,神色为难,而那李院首却没有一丝一毫想要让步的意思。
“是臣失言了。”身着白色狐裘的宁大人微微躬身,“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黄舒与南奕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众人只见着黄舒微微点了点头,南奕便弓着身子从假山边缓缓离开。
银白色的狐裘在雪白的地面上缓缓移动,亳光自然是耀眼的,但远不及男子那能够迷倒众生略带歉意的笑容惹人注目。
不出沂俐所料,他刚刚离开黄舒身边,便有一堆侍女艳羡的目光跟了上去,追随着他的脚步,暗暗地细细地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南奕也对那些目光报之以笑容。
黄舒见了,摇摇头,微微勾了勾唇角。
“沾花惹草。”
“不。”沂俐笑容有些古怪,“我想……他也不是故意的。”
“你了解他?”
“不了解。”沂俐拢好大氅,“但我能看透大多数人的心思。”
“比如,你看他虽然被莺莺燕燕环绕,却并没有露出欣喜或是受宠若惊的神色。”
“你是说,他习惯了这种众星捧月的生活?”
“不知道。”沂俐跟在黄舒身后,“可能……宠辱不惊吧?”
她不知道这样能否打消黄舒心中对南奕的疑虑,但是她只能一试。
兵行险着,一个不小心,便是坠入万丈深渊,或是粉身碎骨,或是溺水而亡。
黄舒多疑,他还在疑虑那位格物书院出来的宁歆是否是沂人时,沂俐这一番像是下了死手的话倒也将他心中的疑虑消去了大半。
“唔……宠辱不惊,倒是个好苗子。”
小亭子建在湖心,因而卢家人很粗暴直白地在那小亭子上挂了一块匾额。
“湖心亭。”
沥城本就少水,因而这卢府建宅时,将这一片湖泊围入宅子花园时也惹来了不少非议,而那时,现任卢家家主长姐入宫被封贵嫔,因而卢家围湖建宅一事,也就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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