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欠了欠身,退得又距离她远了一些。
沂俐抿唇笑了笑,撇开头去,将心底泛起的一丝丝酸楚压了下去。
从国子监初遇那日起,到南奕入东宫做伴读再到两人在一起的时时刻刻暧昧旖旎的种种,怎么可能说忘记就忘记?
面颊上依旧残存着两人呼吸相近时残留的温暖。
而那暖暖温热很快就被朔风吹尽,冲散得七零八落。
“李院首,这些刺客……需要审问么?”
“不需要。”他背对着南奕,强装镇定,嘴角冷酷勾起,“全杀了,一个不留。”
若这些人当真是黄舒派来的。
当黄舒听到他派来的刺客们是被自己的宝贝格物书院学子们杀死的,那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她想到这儿,摸了摸下巴。
付颜见她面带戾气,眼角鼻尖沾血,语气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院首……这……怕是不太合适。”
“格物书院单日习文双日习武,今儿恰好是双日,你们就拿这些人练练武功呗。”
“李院首,您不想知道是谁指使他们来刺杀您的么?”
“不必。”她懒洋洋地伸了懒腰,“就算你活捉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啊……”长眉斜挑,眼波流转,竟让人联想到“媚眼如丝”这个词来。
但他分明是个男子啊……
不少人看着他,讷讷笑了笑,转身,迎向了直直冲着沂俐飞去的刺客们。
“李院首,小心!”
沂俐猛然转身时,衣袂飘起,南奕抓住了她的衣袖,猛然后退。她身后的格物书院学子们迎了上去,将整个湖岸围得水泄不通。
而她与南奕两人,满身血迹,负手遥遥立于岸边面不改色地淡然望着血迹翻涌的湖面。
那些刺客们不敢对格物书院学子下手,而格物书院的学子并不清楚这些刺客的身份,因而这是一场格物书院学子们单方面的屠杀。
黄舒站在湖的另一岸,扶着珍妃,遥遥望着湖面,脸色阴晴不定。他垂下眼眸,掩饰住晦明变化的眼色。
两人目睹了亭子之中两人“遇刺”的整个过程。
“陛下?”
他缓缓开口,笑得艰涩:“你没觉得……那两个人配合得过于默契么?”他抬手摸了摸额头,指尖从眼尾轻轻带过,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珍妃干笑了两声,连忙搀扶着黄舒坐下了:“陛下,或许……或是是李院首与宁翰林求生心切,不得已才做出如此决断。”
“算了。”黄舒甩开了她的手,面色阴鸷,“你什么都不懂,和你说了也说不明白。”
珍妃欲言又止,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她耸了耸肩,摘下了甲套放在了一旁。
沉重甲套落在桌面上时,珍妃似是再也忍不住,缓缓开口,叹了口气。
“陛下,臣妾当真是不懂您在干些什么。”她的目光落在远处负手淡然而立的两位男子身上,“都说用人不疑,您既然用了他们,为何还要如此步步紧逼,次次试探?”
她犹豫了一下,瞄了一眼黄舒,耸了耸肩,沉默地立在一旁。
“你了解他们?”
珍妃有些胆怯地摇了摇头:“但臣妾觉着,若是这两人当真有什么问题……迟早会露出马脚吧?陛下不必急于一时。”
黄舒瞟了她一眼,爽朗笑了笑,揽过他她的肩:“爱妃所言甚是,朕……就等着他们露出马脚吧……”
卢珍将他主动揽着自己的肩膀,受宠若惊,便也顺势倒在了他怀中,娇笑一声,手指不老实地在他腰封上摸索着。
两人的一举一动被对岸傲然立着的两人尽收眼底。
沂俐倒是饶有兴趣地望着两人卿卿我我,而南奕虽依旧面带笑容,但那笑容却掩饰不了眼底的嫌弃。
“他平日里都是这样么?”
沂俐诧异瞄了他一眼。
“不知道。”她好奇地摸了摸下巴,“不过我倒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
而湖的另一岸的温存不过一炷香时间,黄舒指尖用力,将珍妃甩入了湖中!
南奕惊诧地挑眉,随后面色再次恢复了平静。
“他又怎么了?”
“他不喜欢别人碰他。”沂俐紧了紧大氅衣领,抽出袖间帕子递给南奕,让他擦去白色狐裘大氅腰际沾着的血迹,“谁碰都不行。”
南奕笑意森然,他紧紧盯着站在岸边弯腰俯身笑吟吟地望着在水里扑腾的珍妃,稍显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你试过?”
“嗯。”沂俐伸手摸了摸喉咙:“他……差点把我掐死。”若不是自己及时闭气,指尖弹出利刃划在了他的腰际,自己恐怕早就被他掐死了。
她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她转过身去,重重咳了两声,一口鲜血喷在了积雪地面上。
“怎么还在咯血?”
指腹抹过嘴唇,将残存在唇上的一点血迹擦去:“没事,黄舒给了我一种改变声音的药物。”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声音变哑了。”
“碍事儿么?”
“没事。”她嗓音沙哑,又咳了两声,“随行医官已经给了解药,这咯出来的血恐怕都是毒血。”
她随手摘下了一片树叶,扔在了那滩血迹之中,树叶很快就由深绿变得漆黑。
沂俐漠然转过头去,脚尖踢起一小片雪,将那一滩黑红的血迹盖住。
“走吧,去把卢珍捞上来。”
她竖起孔雀翎大氅的领子,将含着笑意的眼神藏在了大氅亳光之中,脚尖轻点在了湖面之上,云淡风轻却又及其快速地绕开了正在厮打在一起的人群,停在了卢珍身边。
她一手背在身后,伸出另一只手,弯腰接住了卢珍高高举起的胳膊,将她拦腰抱住,拖离开了水面。
上岸之时,她叹气,解开了孔雀翎大氅,披在了卢珍身上。
混着冰渣子的冰冷湖水从她周身滴落,她瑟瑟发抖地转过头去看着那位将自己从湖水之中捞出的“男子”,感激地笑了笑。
“多谢李院首。”
“不谢。”沂俐将大氅披在她身上的那一刻,退了一步,微微躬了躬身,“娘娘注意身体,莫要生病了。”
这是卢珍第一次正视这个出身不明,却眉目清秀,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贵气的格物书院新院首李立。
她的手紧紧抓住了孔雀翎大氅,膝盖弯曲,行了蹲礼。
沂俐嘴角无奈翘了翘,她无视了站在一旁的黄舒,欠身还礼:“娘娘往后站在水边时,还是留神一点罢。”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似有似无地飘落在了黄舒身上。
卢珍在宫中混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懂了她的意思,她微微低着头,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多下李大人提醒……本宫会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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