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么大的雨你身上肯定会淋湿的……”
小少年垂着脑袋,咬着唇,一只手不住纠扯着另一只的血红衣袖,一抹白色在其间若隐若现,可能是为即将发生的事而愧疚,声音越说越轻。
陆清柚踌躇在原地,舒宴的一举一动她都看的清楚,听的清楚。
屋檐下,雨唰唰作响,积流下的雨帘在光下成了片片白影。他的身后是黑沉的夜色,红衣很是耀眼,像是要嵌在里面,地面激起的雨水飞溅到他衣角上,濡湿出不规则的暗红。
法器虚云伞可以用来御行、伤人、遮阳、避雨,但是出于轻巧考虑,形体精致只容得下一人。这雨又来势汹汹、此时正狂风大作,这样肯定是行不通的。
修仙之人体质强健,她淋点雨没事,可舒宴受了那么严重的皮肉伤,又还没开始修炼锻体。
而且他自己伤成那样了,却还在细心为她着想。
最最关键的是,她知道舒宴家里刚被灭门,亲人横死,一朝没了家人,心里肯定难受。
她若是执意让他独自冒雨回去,这不是往人心上插刀子么?
舒宴又是个什么苦都自己闷声咽下的人。
他现在虽然看起来没有一点难过的情绪,但是她明白,小师弟他心里苦的很,只不过掩饰的很好罢了。
是她思虑不周了,一想到这些,陆清柚瞬间有些懊恼自己刚刚说的话,丢下一句“师弟先回屋”,转身进了屋去拿虚云伞。
舒宴抬起头注视着她的背影,一双天生柔情似水的桃花眼忽的变的阴鸷。
狂风阵阵,乌发卷着深色发带轻拂过分白皙的脸颊、艳红的唇畔。
他侧身站在光影中,抬起衣袖遮蔽下的右手,眨着眼左右端详,笑的温情,就像是看到了一件有趣的物件,很是有少年天真。
然而,与这一张让人顿觉温暖的脸不相符的是——小少年的大拇指指甲泛白,指尖正用力地、一下又一下地掐着细布包裹住的无名指……
白色的细布很快就凭空生出一枚血色花瓣来,这是他喜欢的颜色,钻心的疼痛让他更加兴奋,笑意不自觉在扩散,露出森森白齿。
都是一样的,看来这朵漂亮的花也该找个机会折了啊……
陆清柚在放置杂物的屋子里翻箱倒柜好一阵子,才找着一年前云涯真人在她十三岁生辰时送的那把虚云伞。
先前她想着自己修为低,也发挥不了虚云伞的威力,短时间内左右也用不着,就随手一搁,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去了。没想到竟是被她放到了一处犄角旮旯里。
师父他要是知道了自己辛辛苦苦炼出来的法宝却被她这么糟蹋,一定会冲她生气瞪眼睛的吧。
悠悠叹了一口气,使了个驱尘法诀,伞上累积了一年多的灰尘须臾消失不见。
“舒师弟,”陆清柚走至檐下,一手提灯,一手撑开虚云伞,对着满面担忧之色的红衣小少年抱歉笑笑,道:“方才是我考虑欠缺了,我淋湿并不防事的,但你身上还有伤,淋不得雨,所以今夜且在我洞府安心住下。洞府里所有用具一应俱全,你可自行取用。”
“谢过师姐。”
“无妨。”
陆清柚将要提步走进雨里,舒宴却犹豫问:“那……师姐你住哪儿?”
“我住沈嫱师姐那儿,”临走时又想到什么,她回眸温声道:“离这里不远的。”
陆清柚撑着赤红色的虚云伞走进夜色当中,舒宴垂手看那伞下之人明明灭灭,直至消失在另一处洞府门内。
这雨可以下的久一些么?他想。可这想法不过片刻,心中又莫名烦躁起来,无意识地掐着渗血的手指。
“轰——”一道紫色的闪电似要把这黑夜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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