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绽脱口而出,“羽化成仙的故事?”
余秀莲点点头,“是。他们说有人在他们做的棺材里羽化成仙了,留了一尊神像作为答谢,还说他们是神选出来做棺材渡死人的。一千多年前,长生不老羽化成仙这八个字,对民众来说压根就不是故事而是事实,陈家因此名声大噪,送名贵木材上门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彻底起了贪念,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先后偷了六次棺材料,做成了六尊神像……第七次的时候,事情败露了。”
余秀莲猛地攥住陈绽的手,眼睛再次瞪大,死死地盯着陈绽。
“那是滔天的民愤民怨啊!他们跪神拜佛,阐述着陈家祖辈的桩桩罪过,给陈家下了无数次的诅咒,要陈家一代接一代的死亡,直到灭族!陈家祖辈抵不过,只能仓皇地逃出山西。”
余秀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她松开陈绽,以手掩面,细细碎碎的呜咽声拼凑出一句话,“诅咒还是追来了,陈家要怎么办……我的乖孙女要怎么办……”
恰好,黄叔与李姨带着家庭医生出现。
陈绽没说话,起身将茶杯放回桌上,再一手托着余秀莲的脖子,一手扶着余秀莲,让余秀莲躺下。
她冲家庭医生招手,示意家庭医生给余秀莲注射镇定剂。
余秀莲胡乱地扯住陈绽的衣袖,急道:“你祖太姥姥听完之后,横竖不准我嫁给你爷爷,”她一头白发散落在枕头上,闭上眼睛,呢喃道:“可是我爱他。”
从她的豆蔻少女期,爱至白发苍苍,自始至终,不曾变过。
有眼泪顺着余秀莲的眼角悄然跌落。
陈绽俯身,往余秀莲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奶奶睡吧,明天起来就没事了。”
随着镇定剂的推入,余秀莲慢慢松开了陈绽的衣袖,陷入了深度睡眠。
陈绽关门之前,床头柜上摆着的相框里,她的爷爷奶奶依旧笑的灿烂。
她努力露出一个笑脸,朝“爷爷奶奶”挥了挥手。
房间里,六尊神像依旧摆在书桌上,陈绽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左耳上的發字耳钉。
她现在只觉得六尊神像晦气。
她打开抽屉,随手抽出一块红布,扔六尊神像上,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然后她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从傍晚开始,至凌晨一点多,她连口水都没喝上。
但当下,陈绽觉得五脏庙并不重要,她已经知道了陈家诅咒,就想立刻搞清楚,神像闭上眼睛,会带来厄运跟死亡这句话,究竟出自哪里。
陈绽翻到第七本书时,终于在五十八页,找到了这句话,内容记录的是女魃的一生。
女魃是黄帝的女儿,眼看黄帝部落在逐鹿之战中要败给蚩尤部落的风伯雨师时,从天界下凡,使用干旱神力,将风雨逼退,助黄帝部落反败为胜杀死了蚩尤,拯救了整个炎黄部落。
而女魃却因此身受重伤,永久的留在了人间。作为父亲的黄帝,本应该好好嘉奖女魃,结果却并非如此。
无法控制自己带有干旱神力的女魃,所到之处皆草木不生,滴水不落,严重的影响了想要活下去,想要获得粮食的百姓们。这个时候,叔均看不下去了,便向黄帝提议把女魃安置到人烟稀少的赤水之北。黄帝同意了。
说是安置实则是流放,女魃在赤水之北开始了孤单的生活。只不过她虽理解黄帝这么安排的原因,也理解百姓们需要水喝食物才能生存,但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居住久了,难免会想念自己的族人,想回故乡看看。
可是战争过后的人们开始了安居乐业的生活,渐渐遗忘了这位功臣。女魃所到之处,并没有获得鲜花和掌声,而是人们的厌恶和恐惧。女魃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彻底被遗弃了,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乡……
渐渐的,有一句话忽然在世间流传了起来——神像闭上眼睛,会带来厄运跟死亡。
陈绽看完这有头没尾的全文,满脑子就两个字,就这?
这句话真的跟女魃有关联?如果有,又有哪些关联?
还是说,闭上眼睛的,其实不是神像,而是女魃?带来厄运跟死亡的也是女魃?
陈绽直接翻到封面,看着作者下方写着的佚名两个字,只想将陈林意从太平间里提起来,提醒他下辈子记得则物而选,别什么垃圾都收。
她放下书,往椅背上一靠,身体晃了晃。
她父亲跟爷爷的死,真的是诅咒吗?来自一千多年前的诅咒?
还有……
她仰着头,明晃晃地灯光从天花板上照下,非常刺眼,她只好偏过头,视线落至自画像里的自己,看着看着,脑子控制不住,又蹦出一个问题——
她也会跟她爷爷,跟陈林意一样,突然死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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