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家当初是很殷实,是暗戳戳的那种有钱,不然当初范爹被下放去了乡下,范妈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都靠老太太!
范家这位老太太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范姥爷是个纨绔二世祖,从小过日子就特别精细,解放后可真是吃了大苦头了,要他种地下田, 这就算了,还不给吃好喝好的,要不是范老太总能在家里没余粮的时候,整出点东西出来,这老头就得饿死,就是因为有这样神级老太, 范晓娟两兄妹才好好的长大了。
后来到了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两个舅舅不安分, 非要去南方发展。
小舅很委婉的跟老太太说:“这些年, 您存下的钱应该也不少吧。”
本来以为会遭这老太太狠狠削一顿,谁知道老人家想了想,竟然应了下来。
现在想来,老太太那个时候分家不是没有道理的。
大姐在困难时期照料过两个弟弟,母亲知道她的辛苦,不忍见她留下两个孩子什么都没有。
若老大不在了再分家,就不好给老大的两个孩子分了。
一代管一代,她的钱财分给她的下一代,养老也是该找下一辈的,老大身体不好,老太太是怕她走了,两个孩子为难。
范姥姥当时说:“你们要的可不是小数目,就算我能拿得出来,怎么能做到公心?老三啊,我没有重男轻女的观点,可我在养老方便又有些坚持,觉得是要跟着儿子们过的, 不因为别的,你看你姐姐病成那样,她能照顾我还是我照顾她?她能给我养老吗,都是我肠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不给她留点东西,总是亏心呐。”
老大是个闺女,缠绵病榻好多年,丈夫下乡后就失去联络,自己带着儿子跟闺女过。
老二媳妇身量不高,可肠子就有几十斤。
老三也光长心眼不长个子了,可倒是也记得大姐带大自己的恩情,说不出什么都不给大姐留的话出来。
最后商量好,既然老大留在京市,就把家里的宅基地给她,这块宅基地对于老二老三来说,不如钱实惠。
母亲跟着老二老三养老去南方,兄弟两一人得了一万块钱。
在当时,这个分家结果肯定是对两儿子有利的,所以两儿子两媳妇一点疑惑都没有,现在再看来姥姥眼光可真毒,不然干嘛分完家还要立个契书呢,一般谁家分完还要立字据?
一万块钱那是多少人一辈子都存不下来的,穷山沟沟里头的破房子,怎么看怎么都不值钱,所以两兄弟连带着兄弟媳妇都没话说,乐呵呵的就把家给分了。
范姥姥背着兄弟两人就冷笑,觉得两儿子都不如闺女聪明。
分完以后,范姥姥又说这事儿不能就这样口头说定了,又买了一条猪蹄髈,找来了村里面有威信又靠得住的老人做见证,在当时还立了契的。
范晓娟今天来,是带着契书来的。
“大舅,您是不是老了记性不好了,这块地界儿当初分家的时候可是全给了我了,什么时候你又跑来这里盖房子了?”表妹的舅舅,按照辈分她也就喊舅舅了。
“哟,大侄女,这事儿我可不知道呢。”王涛揣着明白装糊涂:“而且咱们农村里,谁会把屋场留给姑娘啊,你怕不是逗我玩吧。”
王涛今年四十八,说起来年纪也不大。
可农村里头日晒雨淋的,看起来就格外老,那张老脸皮黑黝黝的,看起来比秦老年纪还大些,说起话来也格外会摆舅舅的长辈款:“而且你瞧瞧,我也不是没留地方给你家,这块地方一共六百多平米,我是按照三分之一的土地面积打的申请,你姥姥三个孩子呢,就算是分家,也得分三分之一给你舅舅,你说是不?”
范晓娟:“我说不是,留给谁的就是谁的,没有道理钱花完了,又要跟人说重新分屋场的事,再说了,我姥姥还没开口呢,舅妈就能做家里的主了?”
她算是破了案了,难怪上辈子拆了一亩地,才给她赔了十万块,敢情大舅小舅自己跑回来盖了房子,压根就没知会她一声。
欺负她人不在国内么?
因为出国,错过的事儿真是太多了,如果不是重活一回,怎么能看清上辈子那些谜团?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也难怪后来回国,她大舅分了几套五环内的房子,给大舅妈得意的哟,见到她的时候那眼睛没长到天上去了,尖着嗓子跟她说:“娟儿啊,那个时候你不出国多好啊,不过那会儿你也想不到咱们京市能发展的这么好,你看看这一片,开奥运会房价拉了多少,足足翻了一倍,还好我这些房子投资的早,也跟着翻了好几番了,那会儿你要不出国,随随便便的在农村盖栋房子,现在也发达了哟。”
大舅忙让她别说。
以大舅妈掐尖儿要强的,怎么可能住的下来,气的堂妹范晓珍转身就走,走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丢不丢人。”
范晓娟没咂摸出来范晓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然后在她堂弟媳妇脸上看到更精彩的表情。
这年头可真是怪象频生,占了人家便宜的还要跑人头上耀武扬威了,婆媳两个一路的小肚鸡肠。
趁着还没开工干,赶紧给她滚蛋。
“王大舅,当初立契书,您可是在上面签了字,还按了红手印的,上面清清楚楚的还有你的名字,你要是乱盖房,我可以去报警喊城管或者是派出所的过来的。”
契书这玩意儿太好用了,姥姥当初怎么就想到会有这一出的?
“嘿,这事儿时间太长了,我怎么就不记得了?”王大舅做出一副记性不好的样子出来。
到底是不记得了,还是故意的?
要不是范晓娟早就有准备,还真能叫这老头给糊弄了。
没事,你忘记了,可白纸黑纸的还记得的,要不还是姥姥有斗争经验,也有先见之明,那会儿就能舍得个大肘子,叫村里的老人给做了见证,现在拿什么跟王大舅扯皮。
于是,签着名儿,盖着印儿的契书就从范晓娟口袋里拿了出来。
“您看看,当初您是不是在这上头签了名字的?”
果然,看到了契书王涛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记忆力也恢复了,脑子也好使了,腰不酸腿也不疼了,点点头说:“哎哟,还真有这事儿啊,可我这土地使用证都办出来了,大外甥女,你们住在城里,可不知道乡下人的苦,你舅舅出去那么些年,回来了总得有个地方落脚,你看看这地基都挖了——”
他故意就留了一点儿话。
地基都挖了,你还能要回去不成。
你要当个孝顺外甥女,人拖家带口的回来,怎么好意思把人往外头赶呢?
“这块地,说重要也不重要,大外甥女,你看你都搬城里去了,家里也不是非必要要这块地,空着还不如实惠实惠自己家里头的人,到底你大舅是看着你长大的,小时候还抱过你带过你的,做人呐,要讲根本,要知道敬老爱幼,是不是这个道理?”
范晓娟微微眯起眼睛:“这话,是我舅舅让你说的,还是您自己想的?”
“......如果是我舅舅说的,今天我就给他打电话,问问你到底是不是他叫你这样干的,这宅基地是我姥姥留给我妈,我妈又留给我们兄妹两个的,怎么盖当然得我决定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您要是讲亲情,就该把人往您家里领,把房子盖您家地界儿上头,可别跟我东拉西扯说什么孝道,我这人最讲道理,别人敬我一分,我敬人三尺,可别人要把房子盖我房子上头,跟我在头顶上拉屎有什么区别,话糙理不糙,赶紧叫施工队的人走,别惹我发火。”
这房子自然是盖不成了。
非但如此,要是真追究起胡乱办土地证的事儿,刘书记都脱不掉干系。
但范晓娟多通情达理的人啊,不但表示不计较,还很体谅刘支书的难处。
“刘书记刚刚多亏您了。”她真诚的表示出感谢。
“客气客气,我是这个村的书记,村里的事情我当然要管了,这事儿是你舅舅舅妈的不是,你们家当初分房子这事我不清楚,听王涛这么一说,我就下意识以为是你们三家平分的,这是我的工作没做好。”刘支书擦了一把冷汗,心说这姑娘幸好没去告状,否则他这个支书要记大过的。
刘支书给了个台阶下,范晓娟当然要顺着杆子往上爬啦,她笑容满面的,似乎从不知道这事跟刘支书有任何关系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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