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和侄儿媳妇们没在家?”
顾氏将带回来的东西从车厢里一样样搬出来,放到正屋前的廊檐下。
“给大家带了些康屏土仪,若方便,就叫她们拿回各自房里去吧。”
毕竟是清明时节,上晌又才下过雨,东西堆在院子里,久了恐怕受潮。
丁氏摇头。
“何必每次回来都这么破费,你们在镇上日子也不宽裕。”
她对顾氏这个儿媳,心情一向复杂。
虽然明知顾氏是个好姑娘,二十年前她也是身不由己,不该全怪她,却还是因为李叔诚前程尽毁一事,无法做到对她心无芥蒂。
“一点子心意罢了,不值什么。何况平日都是嫂子她们替我们在爹娘面前尽孝。”
顾氏当然也知道丁氏对自己的态度。
其实不止丁氏,李家宗族对她心存怨怼的人多了去了,像丁氏和李老爷子这样善良心软,愿意为她留着面子情的,已属难得。
“哎,那我这就去地里叫她们回来。”
丁氏应了,又解释道:“今年明前雨水多,老大一家子这几日都在忙着给芸薹清沟排渍,这会儿连两个小的(孙儿媳妇)也都下了地。”
……
李老爷子年轻时,也是侍弄芸薹的一把好手,一辈子辛勤劳作,攒下来二十多亩地。
当年分家的时候,依照祖制,将祖屋和这些田产分给了长子李伯谊,二老也跟着李伯谊一家养老。
当世乡里的普通人家,分家别产多是如此:为防将祖上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产业都散出去,分给次子和女儿们的财产多是现钱。
但李叔诚这又不一样。
他因有了于氏那档子事,始终觉得愧对二哥李仲诺,分家的时候就和顾氏商量了,将分得的钱财全数给了二哥,只留出一吊钱的路费,准备去康屏镇谋生。
他们夫妻二人,自己把自己“净身出户”了。
甚至都不能叫净身出户,因为他俩还背着族里二百两银的债务。
这要细说起来,又是一桩糟心事,牵牵连连的,竟如今年一般,也同北地起战事,要征兵有关。
对此,李叔诚和顾氏都不愿多想。夫妻二人忙着收拾晚上要住宿的四平车厢。
老李家的屋舍,不够住。
李叔诚每次回乡探亲都特地赁上宽敞的四平车,一来赶路的时候坐着松快,能带的物什也多。二来把车厢解了牲口,在院儿里靠墙置稳,铺上被褥,一家四口夜里就能歇在其中。
“爹,那屋后的宅基,黄家嫂子还是不肯卖?”
“嗐,要肯卖早就卖了,她就是硬卡着膈应咱们家呢。”
李老爷子捶了记门框,一说起这事就一肚子火。
家里屋宅有限,原先李叔诚一家子回来还能在西厢房挤挤。
可去年老大家的珏哥儿成了亲,拿那西厢做了新房,李叔诚他们回来就没了宿处。
老大李伯谊就说,去把屋后的一小片空地买下来,多起个新屋吧。
结果还不等李家掏钱去买,那片空地就叫乡邻的黄寡妇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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