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名不到的考官,面对几百份试卷,还不能平均分配,是反复批改。
因为所批阅的试卷,最后还要送到礼部磨勘,复核考官的阅卷工作。
出现第一次误判,便会被罚俸,再次误判,则直接降职。
所以改卷压力还是很大的,需要专心致志,一个字都不能误判。
一份份试卷摊开,考官们的视线落了上去,开始在上面批写“通”、“否”,并附上自己的意见。
此次的题目,《论语》十帖、墨义十条、策五道、诗赋各一首。
《论语》十帖,就是填空默写。
这算是最基础的考题,也是考官判卷时,首先要审查的。
如果连《论语》都背不过,后面连看都不需要看。
接下来的墨义十条,则是笔答经义,在九经中挑出一些片段作为题目,要求考生写出这些句子的大义。
这也是基本功,如果有错,也是被淘汰的下场。
很快,一份份不合格的试卷,被剔除出去。
试卷的数目,已然减少到一半。
而这剩下来的,策和诗赋,才是关键。
所谓策,就是问答题,比较贴近现实,问一些国策现状的事情。
但其实这个不怎么受重视,毕竟让一帮书生妄论国政,可想而知那些回答多么可笑。
直到十年后,也就是1073年,王安石变法,将科举考题改成经义策问,才让策问受到重视。
不过每个考官都不一样,也有的考官“重视”策,比如现在的这位郭学士。
“又是孟轲(孟子)之言!荒谬!荒谬!”
郭学士长须一颤,写上一个大大的“否”。
他的判断标准,很直接。
作为司马光的簇拥者,谁说孟子好,他就跟谁急。
当然,就算要否定,也不能单纯是因为支持孟子,需要有其他的理由。
在诗赋中找毛病。
除非真有顶尖的才华,否则鸡蛋里挑骨头,判个否,又有多难?
他是主考官,只要言出有物,其他考官自然也会给几分面子,哪怕是回到礼部审核,也是如此。
如果不是太低级的错误,所谓复审,终究是个形式罢了。
就这般,批了几十份卷子,想出了各种各样的否决理由,郭学士疲惫地闭了闭眼睛。
批卷过程越来越枯燥,直到一份卷子出现在眼前。
“咦?这字誊写成这样,原卷更是不一般啊!”
郭学士眼前一亮。
现在这些考官批改的,其实都不是考生的试卷。
考生的卷子,早经过糊名和誊写两大手续,也就是遮盖住姓名,并找人誊写了一遍。
这是防止考官通过字迹辨别考生,上下联通作弊。
而誊写过程中,会有人专门挑出卷面污损、字迹潦草、有特殊记号的卷子,直接淘汰,连被批改的资格都没有。
反观那些三馆楷书极为标准的,书面也会更加整洁些,增加第一印象。
可现在手中的试卷,何止是光亮整洁,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反正就是与众不同。
郭学士点点头,看了前面的基础,全部正确无误,再看诗赋,更见欢喜。
他深吸一口气,又仔细看起策问来。
心中是动了爱才之念的,想着如果这位学子,也赞同以仁义乱天下的孟子,自己是不是要网开一面。
但通篇看下来,没有提及孟子的言论,顿时令他抚须一笑,大大的满意。
至于策有没有针砭时事,对国家有用,反倒是次要了。
郭学士写下一个大大的“通”字,并附上了最好的赞誉。
永州解元之位,基本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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