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初晴,水蓝色的天上飘着朵朵白云。阳光明亮而不热烈,难得好天气。
谢轻尘斜依在窗边,手握书卷,正专心致志阅读。他形容枯槁,凹陷的双颊常年累岁地蒙着一层灰烬,灰蒙蒙的拂之不去,像戴着个不干净的面具;眼睛很大,却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气与活力,宛如两颗黑白分明的棋子;乌黑光亮的长发只用一根淡蓝的丝带绾了,半披在肩上,随意而不凌乱。因双腿残疾,自懂事起,他就很少出天心阁。至于远行,除了十年前的那次,就再无其它。大部分时间,他都在书房中度过,靠读书、作画、抚琴、看景,与自己或慕蘅对弈消磨时光。今天他的心情很好,因为谢轻云就坐在他对面,跟他说话,帮他抄经。
归来已有七日。谢轻云将这一趟的所见所闻详详细细地讲与他听。但凡与莫待有关的,更是事无巨细翻来覆去地说。这会,他又在说莫待用灵犀杀鱼吓鸟的事:“大哥,待会他来了你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自己问不就好了?”谢轻尘拿起他抄的经卷翻了翻,叹气,“抄经要心静。瞧瞧你,心早就飞了,这字写得也太潦草了些。”大约为了省力气,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却并不像久病的人那般有气无力,倒有种别样的温柔。“他就是去给我拿药,马上就回来。”
谢轻云索性扔下笔,趴在桌子上:“可是,明明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
谢轻尘把笔洗干净挂好,又将盖在腿上的薄被整理齐整:“你喜欢他?”
“喜欢!他性子冷淡稳重,与我截然相反,我俩在一起还蛮有意思的。”
“看你也没心思做事,不如你舞剑,我抚琴?”谢轻尘早已无力自行上下座椅,只能依靠旁人。守在门外的慕蘅闻声而动,他将谢轻尘抱到琴几前,放了两个垫子在他身后,又洗手焚香,动作极为娴熟。
谢轻云支着胳膊看慕蘅忙碌,完全没想过搭手帮忙:“不错不错,这小子越发沉稳干练了!就是不知道功夫有没有进步?咱找个时间过过招。”
谢轻尘的手轻轻拂过琴弦,拂出一串零散的琴音。慕蘅又回到门外,站得笔直挺拔,与他身旁的翠竹一般无二。
竹林里,谢轻云转辗腾挪,剑随身走,舞得密不透风。
胡冰清带着一队侍女袅娜而来,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万种风情。若在平时,慕蘅老远就会拦她,不让她靠近天心阁。可今天,他没有过分阻拦,稍微言语几句就放行了。胡冰清心里骂道:冥顽不化的石头蛋 子,总算有点眼力劲了。
慕蘅冷眼扫过那群侍女,站在一个退可守进可攻的绝佳位置,看谢轻云舞剑。
胡冰清的右脚刚迈进大门,谢轻云的剑就擦着她的肩膀飞了过去,叮地钉在地上,发出嗡嗡的声响。
琴声戛然而止。谢轻尘的手收于身前,掩于袖中。他脸色发青,像是非常冷。
胡冰清娇声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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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不见,三弟就这么欢迎我?我胆小,可别吓着我。”
谢轻云的脸上却不见笑容,他收剑在手,语言冷淡:“不知二嫂有何吩咐?”
“就是有事,也不劳烦三弟。我来,是给大哥送药的。”胡冰清拿出两盒药丸说,“这是我花重金求来的,据说出自仙界医仙之手。大哥可要好生服用。”
谢轻云伸手去拿药,不料胡冰清的手缩了回去。“二嫂这是何意?”
“这是我给大哥的药,自然要亲自送到他手里才行,无需你代劳。”
“我大哥久病,屋子里都是药味,二嫂金尊玉贵,我是怕熏着你。”
“熏着了我也乐意!”胡冰清娇媚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谢轻尘,根本不掩饰自己的崇拜与喜欢,这与她在人前对谢轻尘冷若冰霜,不屑一顾的样子判若两人。
“可是我不乐意!我不乐意你靠近天心阁,更不乐意你靠近大哥!”谢轻云吸了口气说,“我真是讨厌这股胭脂味!二嫂如果闲得无聊,斗鸡遛狗养蛐蛐搭台子唱戏……都随你的便,就是别来这里晃荡,我烦!”
“你烦是你的事,与我又不相干,三弟大可不必说与我听。”胡冰清看着谢轻尘,眼神哀怨。“我不过就是想让你为我抚琴一曲,我为你献舞一支,有这么难么?”
“不难。可我不愿。”谢轻尘的目光落在琴几旁一本厚厚的琴谱上,“琴为知己鸣。恕难从命。”
胡冰清的脸色变了几变:“可别不识抬举!”
谢轻云道:“二嫂请回,我大哥要休息了。”
胡冰清冷笑道:“我若不走,你又能怎样?”她举步朝前,根本没将谢轻云放在眼里。“想杀我就下手,没人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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