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待碰了碰右边的铃铛,看它摇来摆去:“说来奇怪。我素来喜欢紫色,可偏偏这对铃铛我喜欢浅蓝色的多过浅紫色的。”
“喜欢,就自己摘。”
莫待眉开眼笑,手一伸就将浅蓝色的摘了下来:“为何不响?”
“因为无心。”
“当真?”莫待晃了晃铃铛,果然是空心的。他对着光照了照,把玩一阵后又挂了回去:“这两个铃铛也好别致。就是太小,带在身上极容易丢,我先寄存在先生这里。用一壶梨花醉换先生的手链,我真是太好命了!”他见那手链系得太紧,已将梅染的手腕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便解下来松了松扣结,然后再给系回去:“下次别系太紧了,多不舒服。”
梅染握着手腕呆坐着,好像元神出窍了。
“先生,先生……先生你怎么了?还没喝就醉了?”
“啊……没事。就是……就是突然想起我姐姐了,她也喜欢这铃铛。”
“这么漂亮的东西,自然是人见人爱。”许是那道勒痕太过碍眼,莫待玩笑道:“先生的修复力倒不如我这凡人?”他凝生命水于指尖,细细涂抹在梅染的手腕上。刚涂完,那勒痕就消失不见了,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他又试了试手链的松紧度,确定不勒手才放心。“先生要陪我去冥界,身上是不能有伤的。我这是为自己打算,先生不必谢我。”
梅染端起酒一饮而尽,拎着酒壶飘然而去:“我还有事,你慢慢吃。”他来到草堂的最深处,望着天空长长久久地沉默。他拽了拽那岿然不动的手链,忍了千万年的悲愤和痛苦在这一刻涌上心头,如火山喷涌而出。他嘶声怒吼,发泄着万千情绪,一滴泪也没有。
夜幕降临,月白风清。
三生石前,莫待正来回找寻春二娘和阴魂的名字。他已经找了大半个时辰,眼睛都看花了,也没看到他夫妻二人的名字。
梅染缓步而来,手里托着饭团:“更深露重,你跑这里来做什么?当心着凉。”
莫待说了阴魂和春二娘的事,问道:“要满足什么样的条件才能缘结三生?”
梅染一拂袖,三生石起了变化,那密如繁星的名字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春二娘和阴魂的。奇怪的是,足足经历了六世之久,春二娘的名字才又重新和一个叫李响的男人牢牢结在一起。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夫妻情深,为何不能来世就再续前缘?”
“昔日春二娘流落风尘时,曾有人以真心相托,皆被她所误。她虽命苦却并非完全无辜。她要把这些情债都还清了,才能重新回到李响身边。而李响一生只钟情于她一人,他会在转世轮回中孤身等几世,才能等到春二娘。”
“流连青楼烟花巷的男人,何来真心一说?又何来真情一说?如果这样少情寡义的欢场风流也要用一世来偿还,叫那些倾心相待的人情何以堪?”
“逢场作戏,露水欢爱,是孽也是缘。虽上不了风月簿进不了轮回盘,到底也还是一桩情事,需得偿还。当然,只有彼此真心相爱的人,才有资格将名字写在这三生石上,进入生生世世的轮回,并在轮回中等待命中注定的爱人。”
“命中注定?”莫待见三生石又恢复了原状,慢声问道,“先生命定的恋人是谁?”
梅染目光轻颤:“守护姻缘的人不能动心。七情六欲对我来说是多余。”
莫待追问道:“是神的规矩不许先生动心,还是先生没有遇到心仪之人,无法动心?”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梅染弯腰将饭团放到地上,借机躲开莫待探询的目光。“你是要替我牵线搭桥?”
“才不是!我又不是媒婆!我只是……只是有点想不明白罢了。不过也好理解,能让先生动心的必得是个方方面面都可以封神的神仙人物,不是那么易得的,得等。”莫待掏出条小鱼干给饭团,讨好道:“这鱼干是先生做的,我都没舍得吃,特意留给你的。看在我这么有诚意地份上,咱俩讲和?”说完,亲上了饭团的嘴。
饭团的眼珠子顿时瞪得占了大半个脸,难以置信和惊惶无措的神色已溢出了眼眶。它木痴痴地看着莫待,仿佛成了一尊连呼吸也没有的塑像。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眼神?是嫌弃我么?”莫待说着又亲了一下,满脸的挑衅与不满,“我就亲,怎么了!小小灵兽竟敢嫌弃本公子!你还瞪我?再瞪我试试!不想活了是不是?信不信我把你的胡子一根一根全部揪掉!”他两手拽着饭团的耳朵,将它扭向一边的脑袋扳正,第三次亲了它的嘴,然后将它还给梅染。“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也不勉强你跟着我。从这一刻起,咱俩一拍两散。”他得意洋洋地数落完饭团,抬头看见梅染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忙严肃表情,背着手朝草堂走去。
“我……我哪有嫌弃你!”饭团的声音带着丝丝颤音,还有些许慌乱,“我从未被人亲过,不知所措罢了。”
莫待立马转身,喜笑颜开:“当真?”他凑过去,指着自己的脸道,“每次都是我向你示好,也该你礼尚往来了吧?”
“你确定要这么做?不会后悔么?”梅染的嗓子似乎也有些干涩,不似平时那般清透,“灵兽只会亲吻自己的另一半。饭团若这么做了,你就要负责它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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