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不足五十米,一只尾翎快拖地的大黑鸟冲着莫待叫开了。它这一叫可太要命了,别的鸟也都跟着叫起来,越叫越欢,越叫越疯狂。莫待第一次见识到鸟的叫声也能接近震耳欲聋的程度,他不愿多生事端,加快速度前行。那黑鸟一见,很是得意,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追着赶着想要他跪地求饶。
莫待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只是路过,用得着这样不依不饶么?”
黑鸟道:“我就不依不饶,你又能怎样?在这黄泉路上,我就是王!”
“王就该有王的气度,不该欺负无辜。你我无利害关系,何必为敌?”
“少废话!有本事你别从我这里过。只要你走这条路,就得听我的。”
“我说……你到底想怎样?直说。本公子着急赶路。”
“我看中了你的眼睛,你把它抠出来,给我!给我!”
“阁下能不能通融通融?没有眼睛我到不了阎魔殿。”
“没得商量!过不了我这一关,你一样到不了阎魔殿。信不?信不?”
“信,信,我不信神不信仙也必须信你的话。谁叫这里是你的地盘呢?你的地盘你做主。”莫待哭丧着脸道,“你真不打算网开一面,行个方便?”
“我素来言出必行,说一不二!想行方便?没可能,没可能!”
“那我真是太同情我自己了,倒血霉了遇上你这么个不讲理的。”莫待磕了磕鞋尖,踢踢这株花,踹踹那株花,赞道:“这花可真好看!”说完,拔起两株花扔到路上,又踏又踩,边踩边吹口哨,边吹口哨边冲黑鸟笑。
“你干啥?干啥?快别拔了!住手!住手!”黑鸟气得火冒三丈,呱呱直叫,“黄泉路上的花草岂容你践踏!蠢货!蠢货!”
“我是蠢货,不懂花草之美,没有怜爱之心,所以才这般行径。可你能奈我何?不怕死就过来啄我。”莫待又拽了几株花草起来,一顿揉搓,“你不给我活路,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惹毛了我,我一把火把这花草烧个精光,再把你做成烤小鸟当干粮!”
“你敢!你敢!”黑鸟急得猛啄旁边一只鸟的身体,大概把它当做莫待了。
“你看本公子敢不敢!”莫待以行动证明了他不但敢,而且非常敢。他躺在花丛里,往左一个前滚翻,朝右一个后滚翻,刚揪完这朵花的脑袋,又去掐那朵花的叶子。只一会的功夫,道路两边的花草就被他弄得叶残花落,惨不忍睹。“哎呀呀,这么弄太费劲了,不如……”
黑鸟一蹦老高,尖叫:“讲和!讲和!”
莫待摸出火折子,笑道:“天干物燥,一点就着。真好,真好!”
“我错了,我错了!”
“你说啥,你说啥?”
“我错了,我错了!”
“这么快就认错了?好鸟,好鸟!”莫待又来回滚了几滚,才极不情愿地罢休,“好说不听,非得逼我出绝招。何苦?”他拈去沾身的花叶,惊奇地发现衣服上一点花草汁也没有。“请问,我要如何去忘川?别撒谎,我还会再回来的。”
黑鸟拖着哭腔道:“黄泉路的尽头有很多卖骨头汤的店,你不要去那些年轻人开的店,要去一家最破旧最穷困的店。店主是一对老夫妇,如果你能让那老头笑,让老妪哭,自会有人带你去忘川。”
莫待道了谢,继续前行。
黑鸟追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拿花草威胁我?”
“简单,简单。”莫待指着路口那块硕大无比的石头,笑道:“上面这两行字写得很清楚:过往之人须知,若花草有损,轻则缩减寿命,重则处以雷电极刑。这里的花草长势喜人,显然有人看护。你说你是这里的王,那么看护之职非你莫属。可来往黄泉路的都是魂魄,哪还有寿命一说?显然这句话前后矛盾,实在可疑。我仔细对比过,‘过往之人须知’和‘轻则缩减寿命’以及‘重则’的写法都与别的字不太一样,颜色也有细微的差别,应该是你后来加上去的,目的是为了迷惑路人,叫他们不敢碰花草。你很聪明,懂得混淆视听。”
“算你狠,算你狠!竟识破了我的计策!”黑鸟拍了拍翅膀,万鸟顿时收声。它得意地看着莫待,叫道:“快滚!快滚!”
莫待二话不说,躺倒在地,一骨碌滚了下去。
将黄泉路设置成笔立陡直的下坡路,原本是为了增加行路的难度。哪知遇见一个不在意形象的主,一滚到底,没费什么劲就走完了全程。如果修建黄泉路的人目睹了莫待此时的行为,大概会气得一口老血喷出三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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