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不合,双方吵了起来。莫待和方星翊没有参与其中,只静静地审视对方。对于眼前这个一度只存在于传闻中的男子,方星翊心里多少有些鄙夷:凌寒这些年只精进了仙法,眼光是一点也没长进。他见莫待的半边身子已被血染红,却始终还是那副淡而无味,似笑非笑,满不在乎的表情,不由多了几分警惕:能让凌寒倾心相待,剑术不比孟星魂差多少的人,切不可等闲视之!而夜月灿等人自发性呈扇形站立,将他护在中心的举动也表明:他在这些人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们怕他受到伤害。若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不能轻举妄动。思量罢,方星翊抬抬手道:“大家稍安勿躁,先听启信把话说完。”
众人安静下来。待林牧野和樊锦诗站定,方启信道:“闲话少说,按照以往的规矩,在参加除魔试炼之前,仙凡弟子要共同推选出一个带头人。这个人由比武决定,胜者胜任。”
夜月灿问:“今年的除魔试炼由凌寒上仙带队,各门派也都派有实力强大的前辈同行,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再选一个?”
“没有为什么,这就是规矩,很久以前就有的规矩。别说你不知道。”
“知道归知道,愿不愿意这么做是另一回事。”
“知道就得执行,不能说不。你废话一大堆,是不敢应战?”方启信跳上一块大石,大声宣扬仙凡弟子比武的事,且言辞激烈,说得天花乱坠。来看榜的有几个不是年轻气盛喜欢热闹的?听他这么一说,呼啦一下都涌了过来,等着看王者争霸。但这些人中,没一个是海神门的弟子。“这么多人看着,是不是更不敢了?”
“我们确实不太敢应战,能不能认输?”莫待愁眉苦脸地道,“再在这里耗下去,我今天铁定要挨梅先生的板子了。还请小仙给个方便,放我们过去。”
“想过去?可以。要么打赢我们,走过去;要么直接认怂,跪着过去。”
“如果既不想打,还不想跪,又该当如何?”
“那就叫我们三声祖宗,以后要当个好乖孙!”
“岂有此理!”夜月灿气不打一处来,差点就直接上脚。“无事生非,咄咄逼人,究竟为何?”
“夜月兄,这你还看不明白?说白了,就是仗着他们灵力高深,找个由头欺负我们这些资质尚浅的人,方便以后他们以老大自居,随时要求我们立正站好,任打任骂任其为所欲为。”夏天吃着零食,脸上阴云密布,“按理,这种事不合规矩,是不被允许的。可偏偏在最讲规矩的仙界,最不该成为规矩的行为已然成了规矩。你我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是……又怎样?”方启信乜斜着夏天,“等我打得你满地找牙,再教你新规矩:女人在男人面前就要俯首帖耳,不要没有尊卑。”
夏天被噎得脸色煞白,袖子一撸就要动手,亏得穆婉秋眼疾手快将她拦了下来。凌秋雁和樊锦诗也气得不轻,两人怒眉倒竖,只差没反唇相讥。
人群中,性子温和的俗家弟子一个个都闭口不言,冷面旁观;稍微性急的已翻了脸,喧嚷着应战。
“大家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搞性别对立,更不要随便欺负女孩子。”莫待懒声道,“夜月,我得说你两句。就算是小仙,那也活了千秋万载了。别说叫他一声祖宗,就是叫他老不死他也是当得的。你气个什么?”
“你居然敢骂我?”方启信喝道,“你这可是大不敬!”
夏天迅速领悟了莫待话里的精髓,哼道:“神仙不就是老而不死,简称老不死的人么?难不成神仙还会老死?那你修仙何用?再说了,如果你觉得老不死是在骂你,那干嘛还要让别人叫你祖宗?”
夜月灿笑道:“见过讨喜的,见过讨赏的,也见过讨口的,自己讨骂的还是头一遭见。开眼,开眼!”
“闭嘴!”方启信自知一张嘴说不过众人,忍住气道,“逞口舌之能算什么能耐?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
莫待又不说话了,只是盯着地面愣神,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打这一架。夜月灿以为他在想对策,不敢贸然打扰,便耐着性子等待。等了好半天,等到方启信已经相当不耐烦了,莫待才彬彬有礼地跟林牧野和樊锦诗打招呼:“虽然我与两位相交不深,但同窗共读多日,从未有过不愉快。之后若刀剑相向,还请多多包涵。我们对两位并无恶意,实乃形势所逼,情非得已。”
林牧野和樊锦诗相视而笑,都没回话。
方启信叫道:“等等!谁说他俩是我们这边的了?区区逍遥门,也配跟我们相提并论?别做梦了!别以为永安殿有你们的一席之地就是仙门亲眷了!在我看来,你俩跟他们一样,都是些卑贱的凡夫俗子,只配摇尾乞怜,乞讨一口剩菜剩饭!”毫无意外,他的话又引来一阵哄笑一阵嘲讽。
林牧野两手一摊,继而捂着脸道:“莫公子,在下和小师妹想填饱肚子,恐怕还是只能站在你们这边才行了。”
莫待龇了龇牙,难为情地道:“那……行吧!要是乞讨,你负责唱曲,我负责拿碗,也算有个伴,彼此不寂寞。只是我吃得比较多,林公子和樊姑娘千万莫嫌弃。”
方星翊心头一动:好深的心计!两三句客套话便不着痕迹地将可能成为对手的人变成了自己的盟友,又以自嘲的方式化解了对方的尴尬。难怪千色提醒我要小心你,看来不是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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