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晏兮逛了一圈后院,已过了正午,陆穆清的提醒使她极力抑制想去地窖的冲动。白天应该不会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一点的把握她还是能够笃定,至于晚上那就不好说了!
空荡荡的肚子又一阵咕咕直叫,冷晏兮再也无法忽视,她吁了一口气,出了门,往西侧边的厨房走去。
一个上午浪费后院的时间也不是白逛的,她已将各个紧要地势走道熟悉了。推开厨房的门,她找了一会儿,除非自己动手,还真没什么现成可吃的。
遣散后院已有一个多月,哪里还有什么新鲜的食材?当初整个后院总得来说也有三四百号左右的人,遣散那些姨太太之时,顺便也送走了那些侍候的丫头婢子,打杂的佣人,粗使的奴仆。
短短十几日人去楼空,彻底成了废院。
现在这里每个房间还维持着当初繁花似锦的原状,应是父亲不舍且不甘使然,定期让人整理和打扫。
冷晏兮叹气地揭开炉灶,想着后院的开支堪比乐汇门跟香满楼,简直是日销金窟!
她忍不住心头怒火,抓起大铲子狠狠砸了光溜溜的十来口锅,顺便一脚踹翻碗柜,连成一面墙似的几个并排而立的厚实碗柜哗啦啦倒下。
哐哐叭叭!啷啷当当!响声不绝于耳,碎片破渣,四处乱飞,整个大厨房一片狼藉。
冷晏兮咂够了,扔掉手中的大锅铲,漠然地转身出去,任之身后陶渣瓷片,碎成一地小山丘般。
若非他是这个世上她惟一的亲人,她真想掷几柄飞刀,爆开江督军的脑袋。他怎么可以这么混蛋!
她虽然不管不顾他的所做所为,但他也不能这般为所欲为,荒淫无度。
冷晏兮一直清楚自己也并非纯良之人,亲眼目睹相依为命的母亲含恨自尽,她幼小的心灵从此烙上不可磨灭的阴影。尤其,半夜的梦魇不停纠缠困扰她,当她惊惧地从噩魇中醒来,一双乌亮而恐慌的眼睛直直定定凝视黑漆漆的房间,似乎每一个角落都暗涌着诡谲的气氛。
夜晚,她强迫自己直视巨涡般的深渊,从惊骇无助到茫然麻木,最后,坦然无惧。白日,她又是那个刁蛮刻薄,肆意妄为的贵门千金。
她不喜督军府的阴森严沉,下人们的谄媚奉承,后院女人的勾心斗角,甚至,恨透那个把自己捧在手心纵容疼爱的父亲!
于是,心生怨恨的她总是想尽办法折腾,出其不意地惹锅,弄得督军府上下不得片刻安宁,惟她是命。
日子溜到某一个风高夜黑的晚上,督军府潜进一个刺客,误入她的房间。起夜的她端坐恭桶,就像凝视万丈深渊般盯着小心谨慎闪着高大身躯的蒙面人。她能想象,身怀实力的刺客幡然扭头,触目宛如隐隐浮现黑暗的一脸煞白,瞳仁幽静的非人非鬼的诡异布偶娃娃般的冷晏兮,确实吓得不轻!
也就是那一次,江督军冲进房间抱着脱险的冷晏兮喜极而泣,失声痛哭。让她感受到狠戾而残暴的父亲,居然也会恐惧无措,惊慌涕零,而这一切都源自于她。他是真的视她至宝如命!
从那一刻开始,冷晏兮试着接受她与他之间的血脉相连,无法改变的事实。
但她凉薄的心性却是从不曾有过温暖,那怕一丝能温热她的暖流都极度排斥反感。如她出逃,走的干脆利落,不置半点留恋。但回来了,她就不再眷念西堤小镇,包括那些令人心生怜爱的孩子们。
督军府如困兽般的处境也不容她掉以轻心,她的时间都用来思索着如何摆脱被掌控的命运,哪有空闲伤春悲秋!之前的日子,所有的人和事,对冷晏兮来说,能断则断决不拖泥带水。
这些年,她漠视后院,甚至置若罔闻的原因,一是那些女人实在聒噪的很,三天两头跑来苑里打扰,企图利用她。二是她们无聊的争风吃醋手段,令人不齿同时,也让她烦不胜烦。三是她以为有那么一些秉性还算纯朴之人,却往往让她失望。久而久之,她愈加厌恶她们的嘴脸,当然,她也非仁慈之人,于是,后院那些女人才给了她小阎王这个称号。
若有例外那也是遇上陆穆清之后,她的心性开始转变,即便她自己不承认也毫不知觉。但事实摆明她无所顾虑地慷慨倾尽所有积蓄赒济大平房里的孩子,还能不计前嫌容留汤小刀,且教导他读书识字。而最明显便是她遣散后院的举动,也许当她决定的时候,以为只是一种手段,蒙蔽世人的手段,将她凶悍的名声发挥到极致。
其实不然,她分批送出后院的那些女人,若没有下了一番功夫,又怎么会安排的那般妥当。
时至今日,冷晏兮终于正面自己的心思,那些她曾经以为狠戾的行为,原来也有善良的一面。
冷晏兮自嘲苦笑,她还是不完全相信自己还有善念。
此时,她只想着怎么果腹,来到厨房旁边餐室的后侧,那里有一片果林。金秋时节,正是满林果树成熟之际,冷晏兮打量片刻,挽起袖口,提气一窜,哧溜地攀上银杏树上。
她倚着粗壮枝干摘了几颗银杏果子,放入嘴角嚼了几下,眉头一皱,微酸生涩。她扔掉手里的银杏果,又窜后面几棵枣树上,未待稳住身子,便伸手够下一把半生半熟的野枣,嗯,味道还不错!
冷晏兮边吃着新鲜枣子,边瞄准不远处的矮小的果树,哟,居然是山楂树,挂满树梢的红彤彤的山楂,看着挺诱人。
待冷晏兮把整片果林尝了个遍,肚子也饱到撑着,顺手还带了两个苹果放兜里,她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主院。
冷晏兮径直往主院里厅走去,进了一间宽敞奢华的屋子,不用想也知道,是她那阔绰的老爹卧室。
冷晏兮翻着白眼,余光匆匆扫了一遍精雕细琢的紫檀家具,即便封落尘埃,也无法遮挡高贵典雅的气势。
冷晏兮瞅了瞅豪华大气的床榻,叹着气,往一旁厚实的卧椅落坐,她双手搭在扶框缓缓躺下。双眼紧紧盯着雪白的天花吊顶,一动不眨地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竟这般入神?几乎要将吊顶戳穿个窟窿眼才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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