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管家把院门上了锁,陈师爷苦笑,他知道决定楼上这位汪小姐后半生的时刻到了。独自一人,轻轻地上了二楼,信手推开了雕花的木门。
微风掀起纱帘,只见有一团团紫色的真丝裙幔,绮霞堆锈般地挂在闺房四处,门一推开,四面的窗户通风,把房子四周的窗帘全部吹鼓起来,仿佛整个楼里注满了真气,开始随着气流上升,浮在了半空之中。
在紫色的雾光中,有一位穿着腥红小衣,月白短裙女子,靠在紫色的软垫上,手里捧着一卷书,正聚精会神地读着,全然不知道有人在看她。
她的脸色因长期呆在室内,几乎是透明的苍白,像是一块周身通透晶莹的玉石。
陈师爷感动与她读书时专注和神圣的表情,他走进了屋里,掩上了门,低声唤道:
“美儿,美儿,是我来了,我一定要领你回家。”
感觉到了动静,美儿仰起了脸,一点也没有惊恐之色。
在紫色的纱帘后面,一位书生站在她面前,全身也穿着素白的绸缎,一尘不染,像是从天而降,又仿佛是在等一位多年末曾见面的老友,她放下书,白玉般的脸如一杯玫瑰花泡开的茶水,一点点地晕红了。
不知道是谁向谁迈出了第一步。或者是他们俩同时走向对方。
她扑进陈师爷的怀中,似乎在说什么。
陈师爷道:
“现在就跟我回家,我等不得良辰吉日,等不得大红花轿,等不得三跪五拜,不要让这些世俗污了你的眼与耳。”
美儿就这样,没有进陈氏祠堂三跪五拜,就直接住进了南园三楼。
这一反常的举动,让村里的族人觉得陈师爷得了这么位痴女子,是为陈氏一族人换回了与汪氏族人的生意同盟,陈汪两个家族联姻,互通生意,那江南的半壁市场,再也无人能够撼动他们两家的势力,一场并不完美的婚事,能带来如此巨大的商业同盟,想到这层意思,族人十分的感动,也没有责怪他不守礼节,这么着急地像抢亲一样把那位聋哑的女人带回村。
自从美儿进了南园后,村里人就开始觉得南园神秘了。
据说南园三楼原来书房简单的陈设,全部换了汪家人从苏杭运来的汪氏绸庄最美的丝绸,珍奇的太湖石和珠宝装饰。
丝绸生意原来并不是徽商经营的强项,那汪氏一族为了得到这份丰厚利润的生意,硬是把这个工种的各个合作者,包括店里的雇工,不分男女长幼,一并任为股东,根据每个人的贡献大小来分配股份,店家也只是一名股东,因此这些纺纱的妇人与店里的小二,都把这个店当成自家经营的那样,发心地苦干,同样的价格,客人得到了最上等的丝绸,把原来一条街上的丝绸店全部挤垮或合并,成为苏杭地头第一号的大商铺,富甲苏杭。
村里人虽然听説那汪家可是财大气粗,还等着看他们运来十里红妆,却也只看见马车驮来一只黄铜的西洋床,而不是村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雕花的木床,四周遮得严严合合的那种,而像是一只没盖子的大箱一样,这样没有遮掩的床是西洋人的玩意,让村里人议论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是谁人也没有进入南园的三楼那间厢房看过。
也有的老女人实在好奇,就偷问陈大娘,大娘板着脸道,谁好意思上楼,疯女人还喜欢光身在屋里走动。
话传出去惹得一些好事的后生,有事无事往南园后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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