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月黑风高。
虞磬城所居的驿馆之中点燃一盏孤灯,昭示着主人还未曾入眠。
怂到极致的城主也只有在确认慕南卿亦或者萧宸玖不会找上门来的时候,才敢大赖赖走进驿馆住宿,想来也是憋屈,一方仙首混成这副模样,实在是有愧于人。
“属下忙碌了整整一个白日再加半个晚上,奔走了所有公会长老的居所,有意阻挠您登临盟主之位的那几个,已经都在这份名单上了。”月均潭吊儿郎当靠着桌角,往虞磬城桌子上扔了张纸,面色坦荡荡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道,“那些家伙是帮老古董,隐居久了不谙世事,不知玄修界如今是谁人的天下,依属下来看,不用惯着。
您来看看有无问题,若是无甚意见,属下便通知他动手。”
虞磬城坐在高位上摆弄着他的那些个瓶瓶罐罐,话题沉重至此,却还保持着一副笑咪咪地模样。
他月牙似的眼睛眯成两道细线,低头装模作样在名单上扫视几眼,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笑道:“均潭啊,这事儿有点复杂,还是麻烦主人我亲自跟你走一趟可好?”
虞磬城一向以无辜自称,是个坦诚而不坦荡的人,鲜少主动提出要参与杀人越货。
月均潭毫不掩饰皱了皱眉,嘴唇微动,问道:“为何?”
他倒是不会去担心虞磬城会像袁轰那样无情地弃了他,毕竟他现在对后者有用、亦或者说不可或缺。
虞磬城长长叹息一声,耸肩笑眯眯解释道:“叶东青那个变态、疯子,做事全凭自身喜好,根本不会听从主人我的命令。与他共事堪比刀悬脊梁,天知道会不会一时兴起毁了主人我筹谋多年的大业!
叶东青此子是个变故,主人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筹谋到今天这一步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毁在一个变态的手里。”
月均潭眨眨眼,认同了虞磬城的话,眼中精光闪烁:“要不…找人做了他?”
“噗哈哈——”虞磬城听到这话愣了愣,随即便毫无预兆笑了出来,笑得月均潭一头雾水。
“城主。”他小声道。
虞磬城擦着笑出来的泪花,边喘息边揶揄他:“抱歉…抱歉哈哈——你这个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这个实在是太逗了!”
月均潭脸色骤沉:“所以,杀吗?”
“不,咱们没人能杀得了这人。”虞磬城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怂怂道,“主人我呀,已经得罪了一个慕清离外加一个萧宸玖,要是再杀他未遂,疯子报复人有一手,以后的日子可就更难熬了。”
“可是——”月均潭不甘心地柠起眉头,想说为了防患于未然有何险是不能冒的呢?
叶东青再厉害,又非不死之身,只要能杀死,便算不得可怕。
虞磬城知道月均潭心里在想什么,暗暗叹了口气,心说这家伙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别再打叶东青的主意了,走吧——”虞磬城没再多说什么,站起身顺便拍了拍衣摆上不经意沾上的灰土,嗤嗤笑了两声,语气悠悠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过是趁着月黑风高杀几个不识好歹的老棺材料罢了,以主人我的这身本事,还是能够帮上忙的呢。”
月均潭一向坦荡,这会突然沉默不语了。
月坦荡嘴角抽搐,一向爽朗地声音也少见变得有些阴沉,开口间依旧直来直去:“你能帮忙?是比谁跑得快、还是看热闹坐得更稳当?不是我看不起你,咱们赌点东西,若是打起来你能不跑就算你赢!”
叽里咕噜一番话,半分面子都不给,虞磬城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羞愧逐步溢出,表情仍旧在笑,仿佛这笑靥已经镶嵌在了脸皮上,使他再也做不出其他表情。
虞城主怡然自得摆摆手,无奈道:“唉…其实主人我也不是怕,但我修为差这不是假的,亦不能赖我。师哥他的脾气有多不好你是知道的,他说让我少死两回,主人我哪儿敢不听呢?”
解释完,他又觉得不够似的,再次补了几句正经的:“何况主人我若是现在这个时候‘死’了,咱们岂不是临门一脚满盘皆输了?
想成大事,我就不能死。好不容易把慕清离跟萧宸玖送走,需得在他二人回来前让一切尘埃落定才算圆满!”
提起“师哥”二字,月均潭瞬间脸色铁青,印堂发黑,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度不适的情景,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虞磬城对此“呵呵”笑了两声,一边背着手率先朝着门外走,一边回头扬声道:“师哥原本的相貌绝佳…哪怕比起主人我还差了一些…但他不丑,你不用摆出一副怕被他‘传染’的样子。”
月均潭嘴角抽动着跟了上去,看了看这自称“主人我”的人身上张扬华丽的紫色衣袍,脸上的表情从万念俱灰变作生无可恋,心说这位是已经打定主意要跟他一块儿去了?
——这个举动,可谓给他的暗杀任务增添了不止一星半点儿的难度,这算哪门子的主子?除了捣乱就什么都不会了!
可月均潭又深知虞磬城的脾性,自知无法劝说,只能心如槁木认命了。
——
玄修公会落座于往引城一座看起来还算山清水秀的山顶峰处,内建亭台楼阁、金柱琉璃瓦,要多华丽有多华丽,规模之庞大几乎霸占了整座山脉,容纳上万人亦绰绰有余。
虞磬城跟着月均潭步行上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受不了,在山腰一处栏杆上坐下稍作休息时掏出帕子抹了抹脸上的汗液后,叫苦连天道:“你不是会偷天换日术吗?明明一个法诀就能解决的事儿,为何要半夜攀山啊?你莫不是故意搞主人我公报私仇吧?”
“噤声。”月均潭严肃提醒他,“偷天换日使用后会留下痕迹。”
“嘁~”虞磬城不以为然翻了个白眼,遂而又看看周遭,“这处儿可有茅厕?”
“你干嘛?”
“小解。”
月均潭脸色顿时更臭了,开口时有了咬牙切齿地意思:“我让你别饮那么多水你非不听!现在没处儿可去,忍着吧!”
“攀山这么累,主人我快渴死了!”
月均潭啪地一拳打在木质栏杆上,转身就走:“我现在没空管你,再多说一句,我便宰了你就地掩埋。”
“你要弑主?”虞磬城惊讶地瞪大眼睛,“唉你怎么不等等我呀?你主人胆子小,你可莫要扔我独自在山涧呀!”
月均潭的步伐从原本的“走”,变作了跑!恨不能一时甩掉这身后之人。
虞磬城并不在意,起身不慌不忙尾随月均潭而去,边用手扇着风便叹息道:“这群老古董倒是很富有嘛!人没几个,宅子倒是大得很。啧啧,全是‘民脂民膏’。”
——
被指控收刮“民脂民膏”的玄修界公会各位长老毫不知情,在此时此刻睡得正是香甜。
这种内忧外患之际,倒是也难为他们了。
近几个月以来,玄修界的惊天大事是一件接着一件发生,可谓是内部内忧重重。
先是白云间遭劫,盟主慕清离身死,后是一水护城冲明月城宣战,怎么劝都不管用,负责交涉的长老两头儿吃闭门羹。
再是被迫筹备盟主重选这茬,又逢那怪物异常强悍的怪物潮汐,简直快要把他们这一把老骨头就此拆散。
临门一脚之际,翘首以盼的前盟主总算是回归,与诸位野心蓬勃之人对峦,虽是勉强压下了混乱,摩擦和斗争却依旧层出不穷。
迄今为止,他们白天游走各方调和不成,反而处处不受待见,费力不讨好。
盟主本人看似好说话实则立场坚定雷打不动;明月城那个笑面不敢劝,看着就瘆人;至于一水护城那尊活阎王,根本见不着!闭门羹都吃了五马车!
林林总总的难题让公会内一众老前辈操碎了心、愁秃了头。
近两日的事态发展更是离谱,据说慕清离那厮又死了,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
哦,这回不止她自己死,还带着个萧宸玖一块儿去了。
听听多离谱,两人一个独裁飓风山,一个冰封死水河,当今玄修界谁这么有本事谁能杀得了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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