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雾阴山清晨的山间飘荡着白色的雾纱,与天上悠然的阴云自成一体,难以辨别天地之差。原本貌若仙境的雷雾阴山却因一场细雨而染上了灰色的冷色调,蒙上一层无法褪去的忧郁。它如同滴落在白色燃料上的灰色汁液迅速蔓延,让大地悲沉,让苍天低迷。
在宛若丝绸般蜿蜒在山间的河流之上,一扁孤舟、一只船竿、一顶斗笠,一身蓑衣,他轻轻地滑着船竿,不想留有一丝波澜。这艘船乘着清风与酒香,顶着阴雨缓缓驶向远处山上的古亭。
此人名叫艾森,这山川云雾仙境之美,在他看来却变得杀机重重。虽用“竹树环合、寂寥无人”来形容再合适不过,可他稳重的戒备总让他身上环绕着一丝紧迫的杀气。
滑行了近一个时辰,时间依然可以说是清晨,周遭的雨雾更是浓密了些。他终于飘荡到了亭下的崖边。是的,那古亭屹立在悬崖之上,想要攀登而上若不借助眼前的绳索,光是绕开这山崖都要再经过数个时辰,爬绳不过是省时费力的捷径罢了。
艾森拽了拽绳索确认了一下它是否还结实,再向上望去,那数百米高的山崖被薄雾遮蔽的难以见顶。他拿起酒壶单手向上爬去,熟练、迅捷,仅用数十分钟便来到了半腰。
他向远处眺望,周围的环境如同一幅刚收笔的水墨画,水墨与画卷浑成一体,静谧的河流上涌动的雨雾让这幅画卷看起来有形似无形。只可惜这笔黑色的画卷被水稀释过多,灰色成了主色调。再向下看,早已不见船影,顿时感觉这山崖无比高峻,深远。
他用了三成的力气爬到山顶,这一眼就能看见古亭。此刻一位白须老僧盘坐在亭中,好似在修炼打坐。他轻轻地将酒壶放在亭中央,盘坐在老僧的对面,同他一起修行。
老僧的身边水雾缭绕,就像主动护拥一般,似轻柔的白纱缠绵在身。艾森渐渐平稳了气息,迅速稳住定力之后,周围的水雾也开始在他身边凝聚、环绕。
可就在片刻过后,艾森身后的石柱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拍击声,他因此稍乱定力,又马上回过神来。他意识到这是老僧对他的考验,迅速凝聚更深层次的雨雾后便以“礼”回应。
顿时同样的声响在老僧侧后的石柱上响起,随着老僧一声冷笑,周围狂风大作,二人带动的气流互相搏击。每次凶猛地碰撞都泛起气浪和水珠。稍稍阴暗的环境下,二者的气浪时而缠绕在一起变为飓风环绕在亭边,时而扭打在一起,发出雷鸣般的震响,原本细腻的秋雨也被惊扰的狂妄了些,这也阻挡不了二人之间气力的切磋。
一次强烈的碰撞,周围化作一片寂静。但还没有结束,二者操纵的气流分再次凝聚,周围的水滴与雾气几乎要凝聚成有形的实体:老僧演化出曼妙俊美的白色蛟龙,它向着艾森凶猛高傲的咆哮着;而艾森的雾气随环境而改变,它如同致阴狂妄的孤狼,如饥似渴地低呜着。
随着两种气流的同时释放,在碰撞的一瞬间,周围的雨雾、散落的泥灰、树叶顿时一并清空,就连酒壶差点也被打翻。多亏艾森及时稳住了酒壶才没让它一并飞出,他与老僧的嘴角上都流出了一抹鲜血,最后以逍遥快活的笑声得以收尾。
片刻过后,艾森略微沉重地对老者说:“师父,今日是第一百个秋雨。”
老僧沉默着看他倒好了两杯酒,叹息说:“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第一百个秋雨了”二者盯着面前的酒碗,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随后老僧率先开口说:“你也是时候去江湖走走了。”
艾森将酒碗递给老僧,拿起自己的碗与之相碰,一饮而尽。他眼里尽是不舍,令老僧也展露出些许无奈,他又说:“你由老僧救下,那时便约定好了教你一些防身功法,待到第一百个秋雨过后放你独自逍遥,你当时不也同意了吗。”
艾森再次为二人倒酒,碰过后将酒一饮而尽,放碗而下时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同一个方向,艾森犹豫后说到:“师父,您……”
“老僧……气数已尽,未能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你,属实愧疚,待到江湖,你好生历练,莫妄为。”
“可是师傅,我该怎样……”
还没等他说完,便已经感受不到师父的气息,虽然他就在眼前,但垂下的头和无力的身形已经表明他以驾鹤西去。
艾森没有哭泣,反倒为老僧的离去而感到些许欣慰。在他临走前,手中紧握的心法秘籍:不动心法都没能交出。艾森为他垒砌一座石墓,磕了三个响头后头也不回的爬下了山崖。
他戴回了斗笠蓑衣,再次扬起竹竿向着山下划去。他并不期待多年未曾涉及的尘世,也不期盼能够遇到熟人,反倒是冥冥之中他所见到的山林之雾突然变成了火海。虽然他猛然摇头让自己回过神,但船边荡起的涟漪又让他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一位夫人带着年幼的孩童拼命奔跑,在水洼中溅起的水花与涟漪。
经过的破船与枯朽老屋在他眼里火光四起,即便他知道这是幻觉,是过往的创伤,可即便这样也让他迷茫、难以脱困。
刀光剑影、烈火燎原,村民的哀嚎和“土匪”的欢呼在他耳边难以隔绝,最令他气愤的便是来自同族的背叛。忽如其来的幻觉更是将他手中的竹竿幻化为亲人的枯骸,吓得他一把甩开了它。若不是竹竿原本固定在了船上,恐怕这山就难以跃过了。
阴雨连绵,薄雾未散,阴沉的天气就这样令他沉浸在自己的过往。他仰头望着灰暗的天空,任雨水洗礼自己的脸庞与灵魂,殊不知过了多久后才得以回归现实。
他拿起怀中的不动心法,上面的字迹是来源于老僧的,这说明这篇心法是他亲手所著自我领悟的心得。他好奇的翻开并躲进小船屋,点着鲸油灯翻看着。
令他所意外的是,这篇心法莫名地与自己十分契合也十分矛盾,老僧说过他自己的心性与心魔相互对应相互矛盾,互补互斥,而这篇心法可以巩固心性的地位并强化气息流动与气血凝聚,与老僧授予他的身法可谓是天辅之成。
“调息……静心……”艾森细细品读着不动心法,说来就是让自己控制自己的秘籍,“看来要学好这本心法还真得下山走一遭了……”
就在他即将翻页的一刻,突然一声尖叫传来,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立马走出船屋向尖叫声的方向望去,隐约看见在灰雾中,一名女子被数名山贼所围。
艾森不慌不忙地划船前去并努力借着雾气隐藏自己的行踪。
“大掌柜,这个丫头肯定值不少钱,只要把她卖出去够我们宅里的兄弟享受一顿好的了!”
“既然这样就先让你们爽爽再买出去,振奋一下士气,扩充一下人手还是蛮不错的哈哈哈哈!”
随着那名大掌柜的指令,大尽八号人向着那名女子缓缓逼近。没来得及艾森靠近,周围的山贼就已经开始扒去女子的衣服。
就在他们将要侵犯她的时候,艾森当场就将一名山贼打飞出去,伴随着雾气环绕在他手上的阵仗,那名大掌柜像是被恫吓了一般,令其它手下迅速退回,毕恭毕敬地向他敬了抱拳礼:“这位仁兄,我们魈魖山寇与金心寺井水不犯河水,您如今英雄救美,伤了我们一名弟兄,若阁下就此离去我们尚不追究。”
尽管周围的山贼们十分气愤与疑惑,但是平常爱开玩笑的大掌柜展露出不同寻常的警惕与严肃,想必眼前这个人的来历也非同凡响。
艾森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子,她残破不堪的衣服已经达到可见肉身的地步,她害怕的颤抖着,泪水横流。他几乎要被女子的美貌与身姿彻底的吸引住,却很快摆回意识,眼神里坚决贯彻正义。
“看来没有协商的余地了呢……魖姐,开始计划吧。”大掌柜传话的方向很明显是他的身后,艾森立马反应过来并回身拼尽全力打出重拳。
可没想到,拳头就在女子的面前停了下来,一束结实而色彩斑斓的锁链从女子的身上窜涌而出将艾森层层锁死使其动弹不得。随即那名叫魖的女子邪魅一笑嘴里吐出一团毒雾,使得他立即昏睡过去。
大掌柜的跑过来一把推开了压在魖身上的艾森并扶起了她,将自己的衣服披给她说:“这金心寺的人,我们如何处置?”
魖看了一眼艾森,脱下自己伪装的帆布鞋吃裸着玉足翻动了艾森的脸。即便天色阴暗,但他俊俏的五官,着实是个美男子。魖冷笑了一声说:“带他回寨子,好生伺候着。”
一把环丝大刀径直刺来,强大的力量将一名男子钉在了身后的树上,随后被另一名赶来的贼寇斩下头颅;从天而降的火矢迸发熊熊火焰,如同猛虎一般无情吞噬着周围的房屋,就连逃亡的村民也无法幸免,惨死在它的利爪之下。
而以第一视角见证一切的艾森殊不知这只是一场梦,一场来自过往记忆,无能为力的他被一个迎面跑来的妇女抱起,亲眼看见山贼们变态的屠杀村民。就在一只火矢射中妇女的身上时,一个山贼也同时追来。
在他眨眼的瞬间,这个刚刚还能抱起她,散发着温热体温的妇女下一秒抬起了头,变成了一个还挂着枯朽腐肉的骷髅,散发出腐烂到令人窒息的气味,它对着艾森痛苦地迎面斥吼:“你!无能为力的废物!”
就在这一刻他惊吓梦醒,他想架起拳头防备,却发现自己困在椅子上动弹不得。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方形餐桌,以魖和大掌柜的坐位来看,这里云集了寨中的主支干。
“魖姐,醒了。”坐在大掌柜身边、身形扭曲,面带猥琐笑容的男子指着艾森,就像在密谋什么,不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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