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她那么近,然而没有听见她哭的半点声音。
下午四点多的阳光竟然还是很好,开得跟朵花似的,来来往往的人也那么多。
可是郑麒从没如此迫切希望这一时刻天空能暗下来。
天空暗下来,世界听不到,让她不必连带哭泣都吞咽下去。
可能是觉得能控制得住情绪了,纪兰桢用纸巾把脸擦拭干净,然后走到旁边垃圾桶,扔掉。
她自始至终都很乖。
纪兰桢走得不紧不慢,偶尔肩头会不自主地耸动几下,她会用手指拭去泪珠。
但她始终在向前走,而且,从没回头。
郑麒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纸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在手上了。
可是他一直没想过要走上前去递给她,而是自始至终,一直紧攥。
她和他,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并行了很久。
他看她穿过阳光斑驳的林荫道,穿过公园边的碎石小路;
看她单薄的影子、挺直的后背,光影落在她的背影、发梢,晃动着如同照在水井里的一轮落日。
他注视着她走到上学的学生中间,像片树叶融进了广袤的森林。
很多年以后,郑麒无意间看到纪兰桢的空间日志,关于这一天这一刻,她记述为她青春里的一次酷刑,是没有人知晓的自己在舔舐伤痕。
她从不知道,这道酷刑,也有另一个人默默在为她承受。
当然,很多年以后,这都不重要了。
……
“兰桢,你吃。”
祝繁笑眯眯地把一整盒肉松小贝呈到纪兰桢面前。
纪兰桢没有抬头看她,只是盯了着那盒小贝的外包装看了好久,久到祝繁心里都开始打鼓。
“怎么了?有问题吗?这是今天中午我出去买的,就剩下最后这一盒了呢。”
祝繁伸出一根手指,把声音压低了:“你快吃,我都没跟妙妙说,这个可难买啦。”
语气一如之前那般诚恳。
纪兰桢终于把视线移到了祝繁脸上,她厚底的眼镜下流露的目光那么真诚。跟在甜品店的那个祝繁简直判若两人。
纪兰桢莫名地想笑,胃里却是一阵翻江倒海。
“不了谢谢,我不太想吃。”
纪兰桢把食物退回到祝繁面前。
“啊……?”祝繁愣了一秒,但是表情转得很快:“兰桢兰桢,你就当是陪我嘛,不要不给面子。”
可能是由于纪兰桢一直不为所动,在一旁跟别人聊闲天的苗妙妙也忍不住凑上来:
“繁繁买的这一盒她都没动全给你留了,你怎么好心当做驴肝肺啊。”
祝繁拉住了苗妙妙,低声:“别说了。”
纪兰桢手里握着笔姿势一动没动,冷眼看她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你不是说妙妙不知道么?”
她说话声音很轻,但却像抛出了个炸雷。
“什么我不知道?”苗妙妙急了,转头去问祝繁。
她这个人最喜欢把消息掌控在手的感觉,一向到祝繁有什么事是没跟她说的,她就有点急不可耐。
祝繁没说话,但显然没预料到这个情况,脸上不停变换着各种颜色。
“你们慢慢聊吧,我写作业了。”
纪兰桢没有继续跟她们纠缠下去的心思,闷头继续演算数学题。
直到二人的影子不再压着她的课桌,她才重新又抬起头。
刚才她装作面上毫无波澜,实际上心里什么情绪都有了。
最最让她茫然的是,她到底应该怎么再和她们相处下去?
带着伪善的假面具尽表面的朋友之情?她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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