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她是在提醒我,离开了宫城家便什么也不是吗?龚耀咧嘴,想反驳,但眼睛的余光却发现到场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往这边投来。
投来的视线将“空气”都变得古怪,而日岛上,“读空气”或许是个相当高深的学问。
因为在葬礼上乱来而成为焦点并不好受。龚耀左右看看,目光与所有人以此相交。就连那几个念经的僧人也是看着他,其半眯着的眼中闪烁着点点模糊的光。
包括辉一郎也看了过来。
没有任何人出声发问,甚至投来的视线中连疑问的意思都不多。就好像他们只是定定看着而已。龚耀似乎有些理解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甩甩头,觉得连关节都陷进了这宛如有所实质的视线中。
这感觉粘腻而令人不安,竟然和之前一脚踩进寿衣怪影身体中的感觉如此相似。
心神有些摇曳,龚耀愣了一下,心中有所明悟,居然觉得在此刻,他对寿衣怪影又多了一分了解。
至于投过来的这些视线?它们现在还没蕴含什么情绪,但龚耀知道这一瞬只要自己稍微在视线的粘腻中露出一丝软弱,那没有情绪的视线便会瞬间化为恶意揣度的浪潮。
以后,自己的一切行为都会被打上鲁莽与可笑的标签,荒坂家或许会终止与自己的接触,宫城家的老爷子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大概,他会从宫城家的次子变成宫城家的废物二字,继而一点点失去所掌握的力量吧。
这就是“读空气”的威力,日岛社会中太多的边缘人就是因为在它面前败下阵来,哪怕只是在一个普通的不行的社交中说错半句话而已。
何况这场葬礼本身就不普通,森口桃枝的棺材附近无人踏入,谁知道是不是留给之后某些神社或者大人物的礼仪的?
但面对视线,龚耀只是咧了下嘴,并不感到害怕。日岛所谓“读空气”是什么?无非是一群早习惯了恃强凌弱的人被锁在他们的一亩三分地中,无法欺负外人,就只能在内部用种种借口从他们内部分离出零星几个它们所认为的弱者,以此来欺凌而已。
与任何礼仪都无关,只是单纯的恃强凌弱。可笑的是那“强”不一定强,甚至要掩盖其目的猥琐的观察许久,才能判别什么是他们能够欺负的“弱”。
与日岛这整个国家的容貌都如此相像。
而龚耀本来就是个纨绔的形象,此时妥协道歉,或者把视线当作一回事才是彻底的认输。纨绔就要纨绔到底,就是这样。
至于眼前忽然出现的真纪麻理?她是辉一郎的助手,大概也是辉一郎派来为自己解围的吧。
龚耀看向人群,冲其中的辉一郎眨眨眼。忽然,直接牵起真纪麻里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
沉默已久的寺庙中一下子变得精彩绝伦,齐齐射来的视线一下子变成了混乱的交集。窃窃私语和诵经声一起交织。荒坂原本没有弧度的嘴角稍微向下弯曲,而连辉一郎愣了一下,脸上浮现一丝温和的苦笑。
如何让人不在意一个纨绔的失误?只要纨绔自己不在意,然后闯出另一件看上去更离谱,但细细想来又无伤大雅的错来就好。龚耀很满意现在寺庙中的慌乱,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真纪麻里。
刚刚在她眼中看到的金色漩涡是自己的幻觉?真纪麻里的瞳孔只是普通至极的深棕色,看着自己饶有兴致。
她同样对周围熟视无睹,似乎有些遗憾其想的解围台词没了用武之地,旋即把手抽回,背在身后。歪头,冲着门外偏了下头。
龚耀哑然,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把手插进兜中,又最后看了看棺材中的森口桃枝一眼。
然后,捏着兜里的指环,逆着人潮出门而去。
……
真纪麻里依旧背着手,看着龚耀的背影,眼神玩味。又瞥了一眼辉一郎,玩味很快变成了不加掩饰的揶揄。
辉一郎摇摇头,转向脸色深沉的荒坂那边,耸肩:“抱歉,舍弟就是这个德行,他……”
“没事,”荒坂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许久不见耀君,他居然与宫城先生变得如此相似了?”
辉一郎笑容不变,只是听见“宫城先生”四字时,脸上闪过一丝难言的晦暗。
……
葬礼被自己搅黄了?龚耀叹气,立在寺庙口的樱树下靠立。即便现在,仍有宾客不断到来。大多数是与荒坂有关的集会,也有些所坐的车辆上有特别的徽记。
是与自己兜里指环上的树状纹路相似的图案,而出来迎接他们的僧人更是庄重异常。想来是其他神社的相关者?龚耀大概数了数,每辆车上的图案都有微妙的区别。粗略看下来,约莫有五种大类的样式。
是说明在东京,与树神社平级,至少有资格来瞻仰最后树巫女遗体的神社还有五家?龚耀挑眉,这数量有些说不清的微妙。
嘿,刚刚算是自己失去了一个和众神社的代表接触的机会?龚耀不觉得遗憾,只觉得又些好奇。每家神社是否保管着不同的怪异?斋藤的失踪,他女儿捡起了指环,难道也关乎诸家神社接下来的命运?
一出明争暗斗几乎是跃然龚耀眼前,而他却是马上索然无味。撇嘴,看着其中一个花纹繁复的车中下来一个白发老人。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高高的冠冕挺拔直立,却被洁白的神官服弄的束手束脚。
龚耀心中生出了隐隐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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