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实际性的问题,杜如晦和房玄龄相视一眼,房玄龄先开口道:“殿下这几年来韬光养晦,但乳虎初成,声震山谷,殿下无论才学还是品性,都已声名远扬,东宫对秦王府早已有不满之意,平日也对秦王府处处针对。
此次殿下展现问鼎意图,太子定会视殿下为眼中钉,但殿下以求教学问为名,拜访李纲大人,理由合情合理,太子若是有所针对,必然会显得自己气量狭小,反落口实,惹陛下不喜。”
杜如晦摇了摇头,反驳道:“我倒不这么看,太子这些年来,日渐骄纵,性格暴烈强势,屡有狂妄之举,凡事睚眦必报,朝野对其早有怨言,若非麾下魏征、王珪等人规劝,恐怕早就惹出大祸来了。
以他的性格,发现殿下问鼎之意后,定然会心生憎恨,着手针对,而且手段必然会雷厉风行,一击致命,咱们不得不防。”
房玄龄不认同他的看法,向他问道:“就算殿下有问鼎之意,可就目前的形式而言,陛下不问朝事,一心享乐,太子已经开始过问朝事,隐有代陛下监国之意,可陛下却听之任之,这说明太子之位依然稳固,他又何必兵行险着,因为这样一件小事闹得兄弟不和,令陛下不喜呢?”
“因为防患于未然。”
杜如晦严肃道:“太子终究是太子,只要一日不登基,就一日不会心安,就像是猛虎进食,群狼环伺,在吃饱之前,猛虎定然会防备群狼争夺猎物,必要时还会咬死头狼威慑群狼,此乃是将危机扼杀在萌芽之中也。”
房玄龄反驳:“可决定继位者的终究是当朝陛下,只要太子能维持现状,不惹陛下不喜,就不会担心危及太子之位。”
两人各执一词,争论辩驳,李世民则在一旁听得认真。
这是他们为李世民分析局面的方式。
他们会通过辩驳的方式将情况剖开来,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来分析不同的可能,来找到问题和解决办法。
李凡在一旁听着,也若有所思。
这两位后世重臣在此时就已经显露出了不俗的见识和才学,而且也展现了不同的性格。
房玄龄心思缜密,善于揣测人心,而杜如晦则杀伐果断,习惯考虑到最差的局面。
只不过听了半天,李凡却发现,以目前的情况而言,李世民的实力还远远不是太子李建成的对手,情况不是太乐观。
李世民显然也知道这个问题,他看向李凡,认真请教:“师兄,你认为,我该当如何?”
他之所以暴露问鼎之意,心中最大的依仗,就是逍遥祖师。
大唐之所以传国上千年,就是因为有天庭的支持。
每一任皇帝登基,都需要上启天意,只有获得天地认可,才能安稳坐稳皇位。
而想要获得天地认可,就要维护好和天下修士的关系。
大唐疆域广阔,修士众多,其中又以道修为主。
所有的名山大川之中,都有道修门派,而那些名门大派,都会获得朝廷的赏赐册封,资源倾斜。
投桃报李,那些名门大派也会在名义上向朝廷效忠,维护朝廷的稳固和传承。
而历代皇帝对皇位传承的表现,就在于把修士资源交到哪一位皇子的手中。
目前大唐朝廷的修士资源,基本上都还在陛下的掌握之中。
但去年春祭时,太子李建成已经代陛下出行,前去龙虎山参加了天师大典,这就释放出一个非常清晰的信号了。
陛下的确是属意太子接替皇位的。
因此,李世民如果想要争夺皇位,能依靠的就只有这位神秘的逍遥祖师了。
看到李世民希冀的眼神,李凡微微一笑,淡然道:“这些凡俗之事我是不想理的,但听你们说了半晌,我发现你们根本没有说到问题的根本上。”
“还请道长赐教。”
杜如晦和唐玄龄看了过来,认真请教。
喝了口茶水,李凡正色道:“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计谋都是空谈,我看现在的情况,太子之位稳固,殿下想要成事,恐怕难如登天。”
听他这话,李世民的面色有些难看。
李凡笑了笑,忽然问:“你们可知太子的优势在于何处?”
杜如晦和唐玄龄相视一眼,开始沉思分析:“在于陛下册封,长子身份,地位名正言顺。”
“在于朝臣拥趸,世家支持,人脉关系根深蒂固。”
“在于道修资源,获得了不少道修门派的支持。”
“在于……”
随着分析,他们的表情也越来越欣喜,似有豁然开朗之意。
太子所有的优势,核心就只在于一点,那就是当朝陛下。
陛下不问朝事,一心享乐,大家都知道他只想把皇位安安稳稳的传下去,然后吃喝玩乐,开心安然的度过残生。
他之所以册封李建成为太子,一大原因,就是因为怕麻烦。
李建成是长子,名正言顺,不会有那么多争议,而且人也算靠谱,传位给他,可以省去很多吵嚷纠纷,何乐而不为呢?
朝堂重臣,世家门阀都支持李建成,不也是因为可以安稳过渡,继续维持地位,掌管资源么?
道修门派不问世事,一心修道,支持李建成为太子,也是因为陛下认可,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这些人都属于既得利益者,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平稳交接皇权,就可以继续躺在功劳簿上享受。
至于皇位传给谁,并不重要,如果能像当朝陛下一样不问朝事,安心享乐,那就更好了。
这样看来,李建成貌似正是太子的最好人选。
但如果这些优势都变成弱势呢?
想到这里,他们便又开始皱眉沉思了起来。
怎样才能打击太子的这些优势呢?
眼见他们苦心思索,李凡有些失望。
他们果然没有领会一力降十会的意思,在实力面前,空想计谋有用么?
啪!
他将手中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
正在喝酒的武将们疑惑的看了过来,文臣们也忐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没有理会他们,李凡看向李世民,严肃道:“打铁还需自身硬,你想做皇帝,就得要有皇帝的能力,胸怀!干掉一个李建成,还会有其他皇子冒出来,你现在要做的,是让自己强大起来,让所有人都不得不认可你,让所有人都觉得你必须当皇帝,不当都不行!这才叫一力降十会!这才叫堂堂正正的阳谋!”
李世民闻言,像是被当头棒喝,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忽然起身,郑重的大礼跪倒在李凡面前,认真道:“请师兄赐教!”
看着他的眼睛,李凡认真道:“殿下,你要记住一点,这天下不是大唐的,而是亿万百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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