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门的大雨越下越大,抬眼望去,四周几乎都已经变成了一片水幕,即便穿着简陋的蓑衣和戴着斗笠,露天站在毫无遮挡的旷野之上,吕臣军将士还是很快全身被淋得精湿,士卒叫苦连天,怨声不断,吕臣也坐到了一辆带顶的马车上躲雨,向身边的几个亲信发泄不满,“这不是折腾人么?这么大的雨,怎么可能还会有暴秦军队突然杀来?暴秦军队长翅膀了,会从天上飞来?”
“将军所言极是。”一个亲信谄媚的说道:“而且暴秦军队就算长了翅膀,这么大的雨也绝对飞不过来。”
“折腾人啊。”吕臣又叹了口气,随口说道:“我还是歇一歇吧,一会到我们渡河了再叫醒我。”
几个亲信赶紧答应,吕臣则打了一个呵欠,很快就躲在勉强可以躲雨的车里鼾声大睡过去,被大雨淋得全身湿透的吕臣军士卒失去了约束后,也很快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抱怨,队形逐渐混乱…………
意外突生,就在这个时候,瓢泼大雨中,一支同样全身湿透的大秦军队突然出现在了吕臣军的前方,并且借着大雨掩护,迅速完成了集结列阵,飞快排列起一个利于突击的锥形阵,毫不犹豫的向队形已经自行涣散的吕臣军发起了冲锋。而吕臣军严重疏于防范,竟然还是在秦军冲进了百步之内,一些吕臣军士卒才尖叫着发出警告,“敌袭!暴秦军队杀来了!杀来了!”
晚了,秦军已经冲得太近,没等吕臣军士卒重新整理好队伍,甚至还没等正在酣睡的吕臣被人叫醒,秦军就已经冲到了面前,二话不说就挺起戈矛向吕臣军士卒乱捅乱啄,吕臣军士卒措手不及,顿时被杀得一片大乱,无数士卒拔足就跑。
战斗没有任何的悬念,由张楚败兵组建的吕臣军战斗力本就是楚军主力各部中最差的一支,发起突袭的秦军却是大秦长城兵团中的精锐军队,战斗力在全天下都扳指头数得着,加之秦军还是以有备攻无备,所以甫一接战,吕臣军几乎在转眼间就土崩瓦解,乱糟糟的掉头逃向济水渡口,吕臣本人更是慌乱得马车都不敢下,直接让马车原地掉头,快马加鞭的逃向济水渡口,还一边跑一边杀猪一样的惨叫,“那来的暴秦军队?那来的暴秦军队?难道暴秦军队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距离济水渡口本来就只有区区五里距离,崩溃得又太过直接迅速,所以吕臣军才刚大呼小叫着跑到济水渡口时,秦军追兵也马上尾随着杀到了渡口阵地,正在依次渡河的楚军主力也顿时一片大乱,上到项梁本人,下到楚军的普通士卒,没有一个不是魂飞魄散,惊叫出声,“暴秦军队!暴秦军队怎么杀来了?!”
战斗依然还是没有悬念,狼狈奔逃的吕臣军士卒慌不择路,为了活命直接冲进了楚军主力的大队人群寻求保护,把本就处于慌乱状态的楚军主力冲得更是一片大乱,也彻底粉碎了楚军主力集结列阵的希望,秦军追兵则驱逐着吕臣军败兵为先锋,毫不犹豫的直接冲进楚军人群,凶狠的挥舞着武器屠杀手忙脚乱的楚军士卒,楚军士卒慌乱奔走,四处逃窜,大呼小叫得如同一群被饿狼追逐的绵羊。
更多的秦军队伍随之赶到,风雨中,无数的秦军将士头插五色羽毛大步前进,无法用旗帜指挥,全靠头上的羽毛颜色分辨各自所属的军队,在秦军各级将领的率领下纷纷冲入敌群,吼叫着疯狂砍杀楚军士卒,楚军主力迅速崩溃,无数的士卒拔足而逃,争先恐后的冲向济水河面仅有的三道狭窄浮桥,而桥上楚军士卒同样也是一片大乱,有人想赶紧过河逃命,有人想回身作战,互相拥挤成了一团,很快就出现了士兵被推挤落水的情况。
项梁也确实值得让人尊敬,在这么极度危险的情况下,项梁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利用自己的主将身份,带着亲兵赶紧过河逃命,而是飞快的传令楚军各部向自己的帅旗靠拢,打算先把军队聚成一团,挡住秦军的突袭,然后再渡河逃命,尽可能保全军队和士卒生命。
和老哥相反,才刚看到秦军突然杀来,项伯就象受惊的兔子一样,带着身边的亲随第一个逃向渡口浮桥,还一边大吼着我是楚国大师,一边拼命推搡着拦路士卒跌跌撞撞的逃命,并且奇迹般的第一个逃到了济水南岸。
或许项梁应该向自己贪生怕死的弟弟学习,因为项梁虽然努力收拢队伍,可是被秦军冲乱了的楚军各部却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状态,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大雨又将楚军旗帜淋得紧贴旗杆,难以辨认,所以楚军士卒别说是迅速集结了,就算想找到自己所属的军队都是难如登天,所以不管传令兵如何飞奔传令,依令向项梁靠拢的楚军将士都是寥寥无几。
秦军也异常坚定的抓到了这个宝贵战机,靠着提前头插五色羽毛的有利优势,始终保持着相对比较完整的编制,在楚军人群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把楚军败兵一再分割再分割,也把各自为战的楚军将士杀得尸横遍野,血肉横飞,还迅速向着浮桥冲杀,要抓住战机彻底切断楚军的逃命道路。
这时候,已经过河的英布、桓楚和项羽等秦军队伍当然在全速回援渡口,正在渡河的刘老三也以大局为重,毫不犹豫的命令军队掉头回援北岸,可是浮桥太少了,也太窄了,加之又有无数失去控制的楚军败兵哭着喊着蜂拥上桥,彻底堵住了楚军回援北岸的道路,让项羽和刘老三等人急得直跳脚,放声狂吼,可还是毫无办法。
更惨的还在后面,大量士卒拥挤在浮桥上后,不堪重负的一道浮桥还突然倾翻,无数楚军士卒随之落水,被河水卷入激流,震天的哭喊求救声音,也在济水河面上冲天而起,响彻云霄。
见情况不妙,很会变通的韩姓亲兵赶紧从死尸上剥下一套士卒衣服,硬塞给了还没来得及过河的冯仲,大吼道:“快换衣服,我们输定了,准备跑!”
“可上将军怎么办?他好象还没过河啊?”一直没找到项梁的冯仲带着哭腔问道。
“顾不上他了!”韩姓亲兵大吼道:“你对我不错,这是我报答你的!如果你不想死,就听我的话,马上换衣服!”
犹豫了一下,双手同样沾满大秦将士鲜血的冯仲还是长叹了一声,飞快脱下了身上的显眼盔甲,迅速换上普通士卒的衣服,然后领了韩姓亲兵和身边还能控制的士兵,借着风雨和混乱的掩护,跌跌撞撞的逃向济水下游。
项梁也有机会效仿冯仲,混乱中,同样有亲兵拿来了一套普通士卒的衣服,恳求项梁赶紧换上衣服逃命,然而项梁却重重一记耳光抽在了那名好心亲兵的脸上,咆哮道:“你把老夫当什么人了?老夫身为大楚上将,岂能更换士卒衣服,扔下军队独自逃命?!”
项梁的固执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混战中,一支头插白色羽毛的秦军队伍突然冲杀到了项梁附近,还立即就看到了骑在马上并且穿着显眼盔甲的项梁,吼叫着直接向项梁冲来,项梁身边的楚军士卒拼命死战,却还是挡不住秦军的集群冲击,逼得项梁也只能是亲自操戈迎战,被迫带着身边的楚军将士且战且退,狼狈撤向渡口浮桥。
“啊!”
又是一阵震天的惨叫声传来,项梁下意识的回头看去时,却见又有一道浮桥已经倾翻,无数楚军士卒落水,项梁心急如焚,胯下战马又突然扬蹄长嘶,项梁努力夹住战马去看情况时,发现是一名秦军士卒用长矛捅中了自己的战马,项梁大怒,仗着自己的全身武艺,奋力一戈劈出,直接啄碎了那名秦军士卒的脑袋。
这也是项梁最后的辉煌,还没有等他的战马前蹄重新落地,更多的秦军士卒就已经席卷而来,长矛利剑疯狂往项梁身上招呼,项梁多处负伤,身边士卒又已经被冲散,无力再战,竟然被一个不知名的秦军士卒直接捅下了战马,继而又被无数的矛戈加身,当场战死!
项梁没有惨叫,相反,在双目失去光泽之前,项梁眼前还迅速浮现了项羽和项康的身影,心中懊悔,“糟了,老夫没有指定继承人,我这两个侄子,恐怕不可能齐心协力了。”
秦二世二年七月十四,曾经三次大败章邯的楚国名将项梁老马失蹄,不幸战死于定陶战场,就象昙花绽放一样,虽然璀璨夺目,却又迅速凋零枯萎,全靠他的个人威望聚拢成形的楚国军队,也将面临迅速四分五裂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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