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瞥了一眼来人,见对方面白如霜,狭长凤眼,举手之间阴气十足,尤其身上穿了袭浅粉色的衣衫,若不是刚才小个子叫那一声‘胡公子’,打眼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在他身后,跟着两名护卫,一个不苟言笑的高大壮,一看就是高手;另一个是天生笑模样的瘦猴子,脸上透着奸猾。
胡公子名叫胡长坚,是青州大富商胡万三九世单传的独生子,胡长坚颇有些才学,再加上平时出手阔绰,爱与权贵结交,一向自诩与世家子弟平起平坐,没想到今日刚到考场门口,就听到有人在大声喧哗,将士农工商分高低贵贱,并且还将商人排在了最末等,这股子邪火是压不住了。
瑨国之前,受重农抑商政策的影响,商人的地位确实低下,但是在大瑨立国之后,历经战乱,民不聊生,先帝为了鼓励经济,加快流通,大大提高了商人的社会地位。
当朝尤以驸马吴稠为首,据说,先帝病重时,为防北方外族来犯,吴稠奉命开工在边界修筑高墙,仅耗时三年便在崇山峻岭之间,修筑了一条长达百余里的高墙,将外族挡在了墙外,庆功会上刚刚登基的符思安举着酒杯,拉着吴稠的手说:“古有白衣天子,号曰素封(素封:即无官爵封邑而富比封君之人),卿之谓也。”自此富商巨贾们身份倍增,即便无官无职,地位也比能比肩士族。
胡长坚打完人,嫌脏了手,扯出一块绢帕擦了擦,抛在地上。
那护卫瘦猴子却是狗仗人势的主儿,骂骂咧咧地上去朝着地上的小个子又补了一脚,一转过身,笑嘻嘻抢走了江川手上的文书,展开来看了看,拖长了声音:“呦,我道是谁,原来是传言中的江锦鲤,锦鲤,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有样学样!”
江川不语。
瘦猴子脸一沉,喝道:“我叫你跪下,耳朵聋了?”说罢抬手要打。
胡长坚一伸手,将他的手给按了下去。
这胡长坚自小狂妄,目中无人,向来不屑于跟布衣人一般见识,可刚才小个子官差高声喧哗的那些狗屁不通的道理,他要是没听见倒也罢了,现在院里院外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那么多只耳朵听着,全都在看他这个青州首富之子的笑话,他要拿人立规矩,小个子只是顺手收拾了一番,真正要拿来杀一儆百的,却是眼前的江川。
胡长坚抑制住心头的怒火,大声道:“最近坊间有传言,说每场考试都有人提前拿到了答案,国家抡才大典出了这样的丑闻,作为考生,我脸上无光。”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议论。
胡长坚接着道:“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像传言中说的那样,有人夹带私抄进了考场?”
他用手一指江川,“这个人,一看就不像个正经学子,听说这个海上长大的渔民之后,竟是一个连鱼都打不着的废柴,他何德何能六轮考试全部第一?”
明正堂的考生们,见胡长坚要收拾江川,全都跑出来围观。
人群中几个人自恃才高,颇有才名的学子,听了胡长坚的话,已经蠢蠢欲动:
“一个寂寂无名的落魄书生,读了几本书?识得几个字?他的老师是谁?有何才能?有何名望?”
“我听说,他老师是一个既无才名又无德行,区区街边一个鬻文为生的老朽之人,这种人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顶天了也就是街边鬻文的命,哼,若真查出了是作弊,便叫他还出名次。”
“岂能这么轻饶了他?依我大瑨律令,重打八十大板,赶出青州,流放熠州,世代不得入仕为官。”
“对待这种作弊之人,不杀不以正‘公平’二字!”
……
江川身为众矢之的的中心,却好似没在听一般,目光微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胡长坚伸手示意,让众人静一静,嘴边勾起一抹冷笑,喝了声:“来人,搜他的身。”
官差应声过来,冲着江川道:“把手抬起来!”
江川便伸开了手臂。
那人蹲下身,从靴子开始,一路往上摸,一边摸一边捏。
见没有搜出个结果来,众人有些失望。
胡长坚便又道:“听闻前朝有作弊考生,将答案写在了身上。”
他话音未落,旁边已经有人跳了起来,言辞激动:“没错,还是胡公子想得周到,作弊之人十分狡猾,一定是写在了身上了,那样就不易被查出来,应该把他的衣服脱了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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