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正是商行招聘考试,迟榕起了个大早,选了身不起眼的旧衣服,待吴清之上班去罢,她才堪堪换上,招了黄包车出门。
考点设在商行,迟榕意欲参考之事唯蒋兴光一人知道,她自是怕去了现场,穿得太打眼,教吴清之或是其他相熟之人认出来。
迟榕是赶了早的,不料到了商行,竟是人山人海。
只见宽宽敞敞的一楼大厅里挤满了人,迟榕原是邮寄帖子报的名,自是不知晓报名时的人数,今日一见,不由得在心中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放眼望去,参考之人男女皆有,年龄不一,可总归是男性居多。
迟榕略有些无助,被淹没在乌泱泱的人群里,好不容易挤到了登记处,正要取了钢笔写名字,却听得一声软糯糯的问:“……迟榕,是你吗?”
迟榕脖子一拧,只回眸一眼,便惊讶的叫出了声:“彭一茹?你也来考试呀!”
只见后方正站着一位身着素裳的少女,她体态微丰,却有一张棱角分明的瘦脸,于是一种半熟的风情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
彭一茹是迟榕的同学,两人不算熟稔,在校内只算是点头之交,但自从学校停课结业,学生们再不相见,今时今日,在求职的机遇中相逢,自互相生出一种默契的亲切感。
彭一茹礼貌的对迟榕笑一笑,低声说:“我爹允了我出来找些事情做,我便报了名来试试。”
迟榕点点头,先在签到处签了名,又要把位置让给彭一茹,却见她盯着自己的脸,目不转睛。
“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彭一茹抿唇不言,只紧接了位置签名罢,这才拉着迟榕走到角落,悄悄的问道:“你不是嫁给吴少爷了吗,怎么还要来考试?”
原来如此问题,便不足为奇。
迟榕听罢,只嘻嘻一笑,并不觉得冒犯,大大咧咧的答了她去:“我是瞒着他来的,他都还不知道我学会了算账呢!我想努努力,看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不过这里人才济济的,我可能是没戏了。”
左右无事,她们便在这角落站定,细细的聊起天来。
彭一茹神色淡淡,只当问道如何学得会计一事时,迟榕道是自学,彭一茹却说,她父亲请了家教来教她。
“我爹一直希望我能为家庭做些贡献,生作女子,除了嫁入豪门,工作赚钱,也是一种回报罢。”
彭一茹自嘲的勾勾嘴角,似是话中有话。
此话毕,迟榕只觉得如芒刺在背。
她经历过种种流言蜚语,便有一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退避与不适。
可回看彭一茹,却是期期艾艾的扫视着人群,倒不像是刻意中伤迟榕的样子。
一开口,反倒是自顾自的伤怀起来:“身为女子,真不知道以后该如何是好……”
迟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屋檐之下只有寥寥几位女子,便以为彭一茹是感叹性别不公,遂没想到旁的。
这却不是迟榕思虑不周,乃是因为女校都是知根知底的同学,迟榕实在想不到别的缘由。
就算彭一茹再叹,总也叹不到身家性命的问题上来。
她爹爹是单位里的科级职员,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衣食无忧的,养彭一茹和她的幼弟,实在是绰绰有余。
两人又闲谈了片刻,便到了考试的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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