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口火铳是韩英姿亲手制作的无证火器,没有任何特异之处。所以当时丢了,他也懒得在冰窖里翻找,反正追不到他头上。
不过,韩英姿还是故作深思地验了一会,才道,“姑娘能否让我带这证物回墨子会,这火器太寻常了,需要查阅我们火器堂售卖火器的卷宗才能确定。不出三天,我就能给姑娘答复。”
李秀玲点了点头,“我当你朋友,信你。”将韩英姿的罪证物归原主。
傅芝眨了眨眼。
李秀玲对她师兄赌气道,“萍水相逢、拔刀相助这才是侠道!”她还敬了韩英姿一杯酒。
韩英姿的心头一动,他觉得哄这样满脑子都是筋肉的姑娘不太好,但自己总不能当堂自首,还是面不改色地饮了下去。
韩英姿趁热打铁,诱劝李秀玲道,
“不过,那贼肆无忌惮地闯入李将军家里,必然是有依仗的。就是查到了火器的买家,怕也是会百般抵赖。我们该另辟蹊径:李姑娘,为什么你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说被偷的东西呢?
李姑娘有李将军的英风,一定不稀罕名利那些身外之物。能让你魂不守舍,深夜独自出来寻找的,一定是一件十分重要、十分不寻常的宝贝。
你说出来失窃的东西,我们才好帮你想主意,在座的都是才智杰出的好心人,还有你师兄呢,你不必担忧的。”
他敲打的是李秀玲这个木鱼,真要瞧的是魏芝的反响。
李秀玲喉咙里咽来咽去,强忍着不要把被偷的东西抖出来。可她直来直往的性子已经被韩英姿撩起来,哪能把话包得住呢?
“是一枚——”李秀玲红着脸启齿道。
傅芝仍然一脸无谓。孰料,这时席中爆发起了一位书生的轻狂大笑,韩英姿转睛:却是那位梳理得油头粉面的纵横家犀首。
“韩墨者,你倒是一个不闻时事的匠人,难道没有听说过十年一度的道门试炼吗?”犀首得意道,“偷了什么东西能让李姑娘着慌夜奔呀,闭着眼睛也知道是那一枚古钱了。”
全场哑然。
被道破了秘密,李秀玲白眼看着犀首。
这事情算是摊开了。
三个做贼心虚的墨者都不约而同、装模作样地显出迷惑神情,梨园的苏芃,刑名家的公孙鞅也满是好奇之色,难辨他们真实的心意。倒是傅芝脸上一点忸怩也没有,饶有兴致地等犀首的推测。
十家之中,纵横家摇唇鼓舌,游说江湖和庙堂的各路人物,是天下最牙尖嘴利之辈,同时也是天下消息最灵通的人士。六十枚古钱已经从道门流通了出来,围绕着这六十枚古钱,天下各处纷纷掀起腥风血雨,纵横家不知道这件事反而不自然。
犀首继续道:“道门试炼以古钱为门票。如今的魏国王宫却要回收所有流通在魏国的古钱。在魏国私藏古钱,就是触了魏王的忌讳。李姑娘就是触了魏王的忌讳。”
傅菇向犀首轻轻责备了一句,“犀首兄,你也太……唉……”
犀首又笑,“李姑娘,丢了就丢了吧,省去一切祸殃。你只要死了再找的心,在座的人谁会再提一句。”
没了古钱的李秀玲,已经不是任何势力的目标。有李将军的声名,她持有过古钱的事情一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但李秀玲却跺起脚来,率性挑明了道,“我的事没完。找不到那贼,我就去夺别人的古钱!魏国不许夺钱,我就去齐国夺钱、去楚国夺钱!”
傻有傻的可爱,韩英姿不觉有些佩服李秀玲的志气。
犀首环视了一圈席上之人,向李秀玲正色道,
“凭你一人的力量,那是痴心妄想!道门的内门试炼十年一度,往常只向他们外门的杰出道童开放。今番,道门改了主意,似乎全天下的年轻才俊不论出身都可以参与,但不过是一张看起来很香的画饼——你听说过西河会吗?在魏国流通的古钱他们都要了。”
“西河会?那是什么?我爹爹从来没和我讲过。凭什么古钱给他们!”李秀玲纳闷,她问傅芝,“师兄,你当金吾卫士的队长,给魏王打听消息,知道西河会是什么吗?那么放肆!”
傅芝道,“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
李秀玲气道,“我讨厌蒙在鼓里。你们都不告诉我还有其他人在抢钱。我的古钱,一定是这西河会的手下拿的。”
韩英姿撅了下嘴,在大梁生长了二十年,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西河会的名字。可那纵横家犀首说西河会要古钱,一点不像信口雌黄。
如此说,他拼死拼活,巧取豪夺的古钱最终是要流入那伙人的囊中。真正指派墨子会的是西河会?
阻挡李秀玲去道门试炼的人,也就是阻挡韩英姿去道门试炼的人,他可要十二万分的留心。
韩英姿搜肠刮肚,忽然想起在市井里听到的上流人物的传闻,插嘴问道:“我听说在魏国的陪都阳秋城有一座西河学宫,是魏王聘请天下的奇人异士给功臣贵族的子弟授业的学府,录取十分的严格,能进门的考生十分的稀少。和这西河会有什么关系吗?”
犀首冷笑,“西河学宫教的不是任何一门世间学问,那些奇人异士也绝不是红尘九家的宗师,他们传授的是神通,栽培出来的炼气士、还有道术更超炼气士的人物,他们全伙就是西河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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