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明光殿内。
柏麟铁青着脸看着司命,“孤在问你话,为何不作答?”
司命继续低着头,他的心下颤动万分。明光见此欲开口解围,却听柏麟继续问道:“私改流光簿,谁给你这胆子去行事?天道怎会放过你?”
司命闻言终是叹了口气, 拱手作揖道:“陛下,这些皆已是成年旧事,还请陛下莫要再问了。”
“成年旧事?”柏麟冷哼一声,“孤今日必须要弄清这过往!”他扭头看向明光,“孤现在记起了片段,那姑娘出嫁之日, 她曾来柴房与孤道过别。后来孤听闻她于轿中自尽, 之后的记忆仍旧模糊,可是孤似乎见到了父皇与你们。再醒来之时,孤是在山崖下的树林里,自这以后的记忆就是孤原本记得的,也是流光簿上记载的。孤现在倒要问问,父皇与你们为何出现在那里?那一段模糊的记忆是什么?孤为何突然从柴房到了山崖底?”
一连串的发问让明光吞下解围的话语,直冒着汗与司命一样不知如何作答。柏麟见他也陷入沉默,又再次说道:“这段往事孤不知,可是墨澜确知,他用与那姑娘相关的一切刺激着孤,险些令孤丧命!还请两位能考虑其中,将实况告知孤!”
“墨澜怎会知呢?”明光脱口而出疑问,柏麟目光沉似海,“孤不知他是如何得知,可事实就是,他不仅知道这中间缘由,还一而再地刺激着孤。孤之前生辰时,半雪为孤曾弹奏过一曲春江水调。想必那是墨澜授意了她,因为这曲, 是那姑娘的最爱。还有今日在天宫, 他又令半雪穿了与那姑娘临别时穿着的红色嫁衣十分相似的衣裙,这皆是为了要刺激孤。他所要的目的确实达到了,孤每次都差点痛死过去。且若不是这样,柏雅也许就不会……”
柏麟言及此处,多少有些哽咽。他停了一会儿,强迫自己泪意散去,才继续出声说道:“还请二位将实情告知孤。”
话落,明光和司命似乎开始纠结,柏麟只看着他们,静静地等待他们将事实相告。
明光殿的仙童引着玲珑和半雪来到了休息的客殿,两人进殿后,又再次想起了柏雅,于是直哭了一会儿才收了声。
“现在还是养好身体,为殿下报仇,我们不可沉浸哀痛中!”玲珑擦干了自己的眼泪,也替半雪擦了脸,“还有要为那些死去的仙人们讨回公道!”
半雪重重的嗯了一声, 忽然她胸前传来了热感。她立即用手从胸前掏出传音镜,对了, 这东西还在她的身上。
“这是?”
半雪直接聚力, 震裂了传音镜。
“这是墨澜与我的通信之物,事到如今他还妄想通过这个东西来掌控我?真是可笑。”
她说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我先把衣服换了吧,穿着这身实在难受。”
玲珑嗯了一声,也帮着半雪褪掉这繁琐的衣裙饰物。
半雪换上日常的衣裙后,看着摆在桌上那些刚摘掉的首饰,又看了看手上戴着的姻缘绳,嘴角扬起嘲讽一笑,便将绳环脱下,连着饰物一起打包丢弃。
“以前,殿下听闻墨澜迎娶夫人之时,还在灵鸠宫内伤心了许久。每年逢墨澜的生辰,皆为那魔头流了不少的眼泪。我自成仙之时便被派到墨澜身边,从普通仙人考取了女使,又进而做到了掌事。千年间日日陪伴着墨澜,他入魔时,我同殿下一样是百般、万般的不信,每每夜里,都在难过中度过。如今回想这一切,竟是满满的讽刺。”
玲珑看着半雪丢弃那些饰物时的决然,脑海中浮现出那过往的一帧帧画面。她紧握着半雪的手,不住地苦笑。
半雪又何尝不是,她所有压抑下的情绪,无不彰显着自己多像个笑话。她暗自思定,花溪、柏雅、子鱼、九离还有锦瑟,还有清河,还有那些牺牲的同僚们,这仇,哪怕失去自己的性命,她也一定要报!
明光殿内已过了快两柱香时间的静谧,明光和司命仍是蹙着眉,纠结万分。
柏麟决定再次出声逼问,他以墨澜为由,出声说道:“墨澜不会给我们太长时间在这东海休生养息,再战之日很快就会来临。到那时他若再利用孤这还模糊不清的记忆来刺激孤,孤或许真会命丧于此。这情形,是你们所想看到的吗?”
说到这,明光的神色才有些松展,他思量片刻后终是开了口,“墨澜不该能知晓这段过往才对,仙人的历劫之身,除了掌管流光殿的司命之外,无人能得知。墨澜不可能能找到当时在下界的陛下,陪同陛下一起去经历那些事情。”
“那如果,他是窃看了孤被封印的记忆呢?”
“这不可能!”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叔叔!还请你告知孤到底发生了何事!”
明光微张着嘴,又与司命对看了一眼。便神色凝重地长叹一下,迟疑出声,“封印住陛下记忆的禁制是忘情咒,此咒由先帝在陛下心口种下。自古,忘情咒一旦被种下,就无再打开的可能,墨澜怎能窃看到陛下的记忆呢?”
忘情咒!?
柏麟被这三个字震惊到,他缓缓抬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需要父皇宁可自损千年修为也要为孤种下这忘情咒?”
“对先帝来说,千年的修为和陛下的安危比起来,不算什么。”明光苦笑一下,想起了当时没有丝毫犹豫,宁可逆天也要救下柏麟,自损修为种下忘情咒,还生挨了八十一道天雷的柏玄。
还有天后……
等等?!
柏麟忽然灵光乍现,他看着捂着心口的手,“孤大约知道了,知道墨澜是如何得知这段往事的了。”
明光和司命一并抬眼望去,只听柏麟愣楞地说道:“在鬼王山,孤被墨澜俘住那次。他欲取孤心口的护心麟,却被孤震碎。他随后转剜了孤一缕精魂,精魂出体,应是动到了忘情咒的禁制,他发现后或许用了什么法术进到了孤的梦里,看到了那被压下的一切。”
柏麟随后又笑了一下,“墨澜可能就是因此,选择放过了孤,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日后或许更能让孤陷入痛哭的事情吧。”
柏麟被剜过精魂一事,司命是不知道的,他闻言后便关切地出声问道:“那陛下的身体……”
“孤的修为难以再晋一步,也是因此。”
明光听完柏麟的猜测,紧握着手上,神色复杂。
若是这样,那之前墨澜在重阳殿与柏玄说的那些话,他明知其中缘由,那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要引出旧事,故意要让柏玄知道狐族秘术,故意要……
明光心下大骇,墨澜早已布好了棋局,一步一步引着他们进入。
不,绝不能让他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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