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像人的东西则被他们搁置在原地。他们相信历石自会有安排的。
结果,夜到了后半,他们听到旷野上传来了像是熊一样的脚步声。
探出头一看,那亮晶晶的大石头正在地上走路,好似从其他部落传来的据说能够赤地千里的旱魃。
而当这“旱魃”抬起头来时,孩子想道会不会是这旱魃在看他到来的地方。人们说石头是从天上的星星那里掉下来的,那么旱魃也是从星星上来的吧。
可是让孩子感到疑惑的是,旱魃所看的不是传闻中石头的故乡“大火”星,而是那弯曲得像是树枝的七颗星星。
神思尚且还活跃的长者们却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也望向了那七颗星星。在他们知识缓慢积累的小溪中,上一代的老人们曾对他们说那七颗星星所指的不同方向可能代表了不同的季节。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两个怪物始终没有进入他们的村庄,而停留在石头的旁边,绕起石头转了好几圈,不时敲敲打打,发出一声又一声咚咚的声响,在这荒野之上余音不绝。几个年轻的智人开始凝神记忆这种转圈的方式,以为是某种更好的仪式的舞蹈。
怪物或者神灵,偶尔发出的声音,他们并听不懂。
他们发出的声音,怪物或者神灵也许都听不懂。
但除了语言传达以外,在动物间,至少在地球的动物间有光靠神情和姿态就能互相理解的情感。
孩子们看到石头人似的怪物还站在大石头的边上,而那肉做的家伙则在大石头的边上安静地坐下了,好似是在休息了。
坐下的时候,仍然昂着头。
一双干净的黑眼睛一直在望着天空皎洁的月亮。
清冷的月光静静照耀着这片干旱的山谷。从山上流下的枯萎的河床边上长着几丛萎靡的灌木。
干燥的寒风从旷野的方向吹进山谷,不停回荡,发出一种呜呜的声响。不知何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抹上一条淡淡的鱼肚白的狭带,朦胧地透出几许亮光。旷野仍然没有醒来,但重要的工作的时间到了。
大约二十来个智人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地避开历石台的方向,趴在地上,逃也似的离开部落。
这是旱情的第两百个黎明,智人们期望的是在植物的枝叶上找到一滴两滴洁净的露水。露水依然很少,对这个结果,智人们没有多少失望,他们已经习惯了。妇女们细心地把载有露水的树皮与嫩叶采下,放进自己兽皮褴褛的衣服里。而男人们则采集用来生火的枯枝和合适的用来打制的石头。
等到他们回到部落的时候,天已全白。这时还不是黎明,因为太阳还没有出来。但旷野已经苏醒了,星星也已经全部消失了,那绝高的天际传来了秃鹰们的啸叫。火堆里的烟气也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了。
直到这时,在窃窃的讨论声中,这个部落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火种还没取出来。
而火堆在昨天是被燃起在历石的边上,也就是在那怪物的身旁。
他们当然会钻木取火。但钻木取火和使用火种的效率与难度都是不一样的。从昨天燃起的火堆里取出一块燃烧着的木炭,用在明天的夜里,是这个部落代代相传的生存之道。
保存火种的重任,在他们部落里只由一个德高望重的男子负责。
这个德高望重的男性智人感到了为难。
整个部落大大小小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但他不太敢接近那从石头里跳出来的两个又大又强壮的丑家伙。
他小声地商量道重新取火吧。
部落人的目光从注视变成了责备。在这群智人们的心里,代代相传的火种早已是一种仪式,具有特别的意义。
这时,一个男孩跃跃而试地说道:
“让我去吧。”
这爱捣蛋的家伙早就想保存火种试试啦。
大人们吃了一惊。但他们已经来不及阻止。那男孩嘻嘻一笑,从妇女的手中接过今天采来的半湿的绿苔藓,蹦蹦跳跳地往火堆的方向跑去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冒险的举动。等到火堆的旁边,他便能以比先前更细致百倍的目光可以看到那两个怪物的身体。一个身体像是他们,但比他们高,比他们庞大,“白皙”的皮肤和大大的眼睛看上去都格外渗人而丑陋。
而另一个身体就更吓人了。因为他还没有见过玻璃,所以很难形容自己的所见,只觉得这石头似的家伙居然像是水流。水中会倒映出天空、云朵还有水边的人。这石头似的家伙也是半透明地折射出天空、云朵,还有他的相貌。
男孩不敢抬头看,只低头匆匆忙忙地拨开外面已经燃完的灰烬,找到了火堆里一块还发红发热的木炭。这家伙已经看过很多次大人们是如何取出火种与保存火种的,如今实践起来也是轻车熟路。
他先是拿绿苔藓把这烧红的木炭包了一半,只留个口子,等确认这块木炭还在冒烟,就从地里拨出些泥土把口子封好。
可就在这时,从石头里跳出来的怪物从短暂的休憩中睁开了眼睛。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就倒映在男孩的眼睛里了。
男孩吓了一大跳,赶紧就要往大人们的方向逃跑。
谁知,那人什么也没做,只是摆了摆手。
于是,他也愣愣地不顾身后众人的呼喊,学着那人一样对着那人摆了摆手。
那人饶有兴致地微笑了。
“你好呀!”
于是男孩也大大咧咧地笑了。
“你好好!”
太阳在那时燃起一团红光,正像是地上还没烧完的火炭与火种。红光越来越盛,逐渐照满了整个天空。
尽管都听不懂彼此的话语,不过他们都确认了彼此生活的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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