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十三岁,还是个少年人。哦,少年僧人。
没有人会把和尚当成男子。而一个小和尚,几乎与内侍无异。
有的人是先天不足,而他们是后天残缺。缺的那一部分,叫欲望。
而最不缺欲望的人,就是王孙公子。他们生来就在欲望织成的锦绣堆上打滚。
寻常人吃饭穿衣的渴望,于他们是寻常。总免不了想追求些殊癖。
五王子的殊癖是南风之好。
并且色胆包天。
那个邀他前去论道的近侍,实则是五王子的人。是何居心,一目了然。
可当时的自己并不知情。
途径御花园时,又遇见了她。身旁还站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小宫女。
或许因为冬至宴的缘故,她按品盛妆,梳垂鬟分肖髻,身穿大红鹤纹吉服,颈间挂着一枚玉坠。
同样是红色,同样站在忘荃亭上。上一次还像一只向死而生的血雀,这一次却像一株凌寒独放的梅花。
她漫不经心地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继而轻声喝道:“站住。”
法净眉间轻蹙,并不想理会这傲慢公主的做派,可在前方引路的内侍却身形一凛。
慢慢,慢慢地转过身来,朝高阶之上的长风公主,垂首屈膝行问安大礼。
他仍站着,眉眼淡漠,行了一个合十礼。
“抬起头来。”长风吩咐道。
他皱眉,却听得一旁跪着的内侍打着哆嗦:“小……小人……不敢……”
小宫女道:“殿下如何吩咐,你就如何行事。你不敢听命,难道敢抗命?”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一样的目下无尘。
“是……”一个字被胆颤心惊的内侍念出了好几个调。
看来长风公主平时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回个话而已,奴婢们竟吓成这样。
“果真是你。”长风脸上的笑意不明,带着丝冷意,“你去往哪里,所办何事?”
“去……去……”内侍说不出话来。胆寒得连跪都跪不直了。
法净看不下去了。众生平等,她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
于是他开口替内侍回答:“去声闻殿,找六王子论道。”
话音未落,内侍瘫倒在地。
长风完美的杏眼,在法净面上停留了一瞬,蜻蜓点水般掠过。她看着内侍,声音愈发如冰雪般冷峭:“一仆不侍二主。声闻殿之邀,何需由你来传?六哥的事,为何差遣五哥的近身之人?”
法净闻言变色。
不敢置信地望着那名内侍。
那时的他,在长风看来,确是一个纯粹的佛门弟子。因而,面对他的错愕,长风报之以同情。
她也曾因不清楚这子城各宫的位置,而险些吃了大亏。
不过之后她便以最快的速度,熟记了这座宫城的建筑分布图,甚至于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声闻殿在御花园以西,含元殿在御花园以南。
所以她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求殿下饶命……”内侍的五官已经纠结在了一起,齐齐作出哀求之举。
“饶命……今日你注定是无法回含元殿复命了。”长风正色道,“本宫能饶你的命,那你主子呢?”
内侍答不上来,只觉前景一片黑暗。
“方絮,去帮帮他。”长风对身旁的小宫女道。
小宫女应喏,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缓缓朝他们面前走来。
内侍瑟缩了一下。
“转过身去。”
小宫女朝内侍吩咐道。
内侍不安,但还是依言转了过去。
小宫女甜甜一笑,继而扬起一记手刀,将内侍打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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