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椒兰殿,长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是眉宇间笼着那抹忧色,却并未消散。
每次和黄贵妃对话,都需要她调动起全部心神去应对。甚至比面对孔方楚时还要心累得多。
“殿下……”
倚着墙根站着的蕊枝一见她出来,连忙三步并两步地走了过来,目光下意识地朝院内望去。
“听本宫一句,”长风道,“今晚有多远躲多远。离近了……会丢命。”
蕊枝登时一个激灵。
长风言罢,朝她一伸手。
蕊枝连忙把自己手里的灯笼递给长风。
长风抬脚远去。
来时身旁还有蕊枝,回时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长风手握安息香,倒并不如何害怕。她记挂的是寒食——
不知道他因何会中断计划?
虽然相识之日尚短,但她能够看得出,寒食是一个分得清轻重的人。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一个他也无法应对,而自己一时间无法想见的变故。
行至御花园,长风停下了步伐,抬头望了眼让她一举拿下越湖殿主位的忘荃亭,拢了拢身上的孔雀裘,提着宫灯拾级而上。
月光柔柔地洒了下来,却令她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清。
“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
长风不是伤春悲秋的墨客,却忍不住在走完最后一级台阶时,回头望月念出了这一句。
这是辛弃疾这个豪放派不并多见的一篇婉约词。
在吟月的名篇中更是不那么起眼。远远没有苏轼的“明月几时有”传颂度高。
可是,此时却最贴合她的心境。
“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影东头?
是天外。空汗漫,但长风、浩浩送中秋?
飞镜无根谁系?嫦娥不嫁谁留?
一连又是三个问句,用的正是屈原的《天问》体赋。
不思乡,不怀人,不吊古。
而是紧紧抓住黎明前的刹那时间,连珠炮似的对月发出一个个疑问。
只可惜,月照千古,却不为任何一人解惑。
神佛亦如之。
“谓经海底问无由,恍惚使人愁。
怕万里长鲸,纵横触破,玉殿琼楼。”
辛弃疾借皎洁圆月来象征南宋江山,并对它的命运忧心忡忡。
正如此刻长风对于巫越的心情。
她是真的怕天颂如“万里长鲸”,纵横触破巫越这座七宝玲珑塔。
可是很多事情,并不会因为怕而不来。
她能做的,只有尽力阻止。
如果阻止不了,那她便只能随着那座坍塌的玲珑塔一同化作碎砾,被碾为齑粉。
“虾蟆故堪浴水,问云何、玉兔解沉浮?”
蛤蟆会水,那月宫里不会游泳的玉兔又该怎么办呢?
“若道都齐无恙,云何渐渐如钩?”
暗潮汹涌,比见于表面的风波更危险,更教人防不胜防。
长风哪里不知道:在私欲面前,没有人是真正的盟友。
七公主不是,而黄贵妃更不是。
可现在最有可能帮助长风达成目的的人,便是她了。
所以明知是与虎谋皮,也得佯装不知地往前推进。
黄贵妃和她商定,由她请来孔方楚,哄他喝下一杯加了料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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