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儿,我若去了,你就扶灵回乡,万不可在扬州逗留!”林如海靠在枕头上,看起来精神好了些,便郑重的给林枢说道。
林枢难掩心中悲伤:“大伯何故说这话,侄儿一定会寻访名医,延医问药,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林如海苦笑一声,目光越过窗外的竹林,看着天上浮动的白云。
林家啊,就剩下林枢这一个男嗣了。自己陷在扬州这个泥潭不要紧,不能把林家最后的希望也陷进去。
良久,林如海严厉的说道:“枢儿,大伯一生不说清正廉洁,但也算是矜矜业业。如今病入膏肓,盐政糜烂至此,哪怕我耗尽心血也无力回天。只盼陛下早日派来接任者,大刀阔斧之下,方能力挽狂澜。遗折我已写好,待我去后,你将它送到绣衣卫扬州千户所耿向南千户手中。”
咳咳……
林如海如同交代遗言一般,让林枢的心中更加难受。看到自己大伯咳嗽不止,他连忙轻轻拍打后辈:“大伯不要说了,侄儿这就去请大夫……”
林如海拉住他的手:“不用了,我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在你伯娘离世的时候,我就知道活不了多久了。那些人恨不得林家死绝,怎么会让我活着离开扬州。”
这话让林枢心中涌起惊涛骇浪,他大约明白了林家的这些劫难,与扬州乃至江南官场、盐商、海寇有着巨大的关系。
“可是那是盐商?还有他们背后的那些人?”林枢不甘心的询问。
林如海欣慰的拍了拍林枢的手背:“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了,待我去后,遗折上奏陛下,自然会有人来处理。我现在要给你说的,才是关乎咱们林家的大事。”
他从床头拿出一个匣子,交给林枢:“这里面是林家所有勋田、庄子、商铺和百年来积攒的家产。其中一成留给玉儿,和你伯娘的嫁妆算做玉儿的出嫁之物。你是我林家唯一的男嗣,其中的四成由你继承……”
“我不要……”林枢脸上挂着泪,摇头拒绝,却被林如海严厉的训斥。
“你不要,是想让林家从此败落吗?”
林如海看到侄子满脸悲痛,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剩下五成,我会上书陛下献给朝廷。想来陛下会因此多照看你与玉儿,不至于被那些人轻易给害了。”
林如海艰难的交代了正事,这才眼含慈爱的说起了黛玉:“玉儿是我唯一的血脉,她自幼离家,虽说荣国府是她外家,但终归是客居,想来也受了不少委屈。待我去后,她就交给你了。我已留下手书,玉儿的终身由你这个哥哥做主,替她找一个妥当的夫婿,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就好……”
林枢跪在床边,咚咚的磕头发誓:“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会保护妹妹,让她一生顺遂,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不入轮回!”
“你叫我什么?”林如海眼中露出惊喜。
“父亲精心抚养教导儿子,虽不是亲父,亦是儿子的父亲。待儿子娶妻生子,当有一子秉承父亲香火,绵延万世!”
林枢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林如海挣扎的起身,微笑着受了父亲的称呼。
“好好好,此生无憾,此生无憾了!”
“敏儿,我来了!鲜衣怒马,半生蹉跎,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父亲……父亲……”
……
治德五年九月初八,兰台寺大夫,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病逝扬州任上,享年四十六岁。
林枢安排管家林福派人去四处报丧,巡盐御史府白灯高挂,布置灵堂,下人们也换上白衣,等待祭奠的人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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