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木竟然不继续往下问了,而是转移了话题:“你们的组织成员都有谁?”
吕翔望向了棚顶,仿佛看着天际。
“一个喜欢看爱情画本,却无法在人生初始阶段获得爱情的傻女人,她叫绣娘。可这个傻女人偏偏没有去怨天尤人,而是选择跟随着大部队走了整整两万五千里,只希望其他人可以拥有选择自己爱情的权力;”
“还有个刚到北满不长时间就让张红岩打死在了李邵阳家门口的老周,对他我不太了解,听说以前是部队里的指导员。”
“张自强么,对了,就是用手榴弹和你们同归于尽那个,这小子原来是个屠户,总在腰里揣个手榴弹,还跟身上的烟袋锅子揣在一起,怎么劝都不听,非说这么插腰里用起来顺手。”
“小五子则是个孤儿,特别害怕孤独,平日里总是违反纪律要找身边的凑在一起,只要能待在一块,你就算欺负他,说他两句人家也不在乎。”
“我……嗨,我没什么可说的,是个小偷,没什么可说的。”
三木听见这个没什么可说的来了兴趣:“你为什么没说的?”
“我当小偷不是让世道逼的,原本家境殷实,家里有房有地,可惜啊,咱是天生的坏种,打小就奸懒馋滑坏,十二三岁学了赌博以后,家里管的严了也就没钱了,那可不就剩下偷了呗。为了偷的更多,偷的更好,还专门拜了师学了艺,后来进了绺子以江湖人自居才发现江湖上最瞧不起的,除了臭流氓就是小偷小摸。”
“可笑不,明明能奋勇争先,却自己毁了大好前程。”
三木似乎听明白了什么的问道:“这么说,你们红党都是被人瞧不起的社会底层?”
“的确是底层,也确实让人瞧不起,可你什么时候见过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人去改变世界?”
“只有活不下去了,才会想着改变,只有活不下去了才敢于牺牲。”
“千万不要小看这股力量,有一天,你们会在这股力量面前颤抖。”
三木在冷笑着,他仿佛在听一个将死之人的愿景。
“你说我会在你们面前颤抖?”
“不然呢?”
三木发现了一件事,他发现眼前的这个红党人,似乎并不是卑躬屈膝的招供,更不是惧怕上刑,而是不卑不亢的在袒露心声。
“你们以为走出山海关,就会势如破竹,一路冲向中国腹地了?你们以为凭借船坚炮厉就能彻底碾压一个民族的尊严?”
“明告诉你,只要你们敢踏出山海关,就会知道什么叫人间地狱,就会明白什么是一寸山河一寸血,哪怕是路上的一个蒺藜狗子,也会因为生长在这片土地上扎你们一脚血!”
三木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左右打量,最终问道:“那你觉着,这场战争会以那一方的胜出为结束?”
“结束?”
“想什么呢!”
“我以一个红党人的灵魂向你发誓,只要踏出山海关,这一路上你们也许会碰到很多支一击即溃的军队,见到很多个主动投降让人瞧不起的汉奸,但,真正的中华龙魂永远存在……这场战争,哪怕打的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人,都会冲着你们喊出‘不死,战争永无终止’!”
三木笑了,不是凶戾,而是充满战意,冲着一个被捆绑在木桩上的人散发出了满身激荡的情绪。
他的手摁在了佩刀上,他的双眼注视着对方,直到看见对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才猛的抬起头。
三木看见的仿佛是一团虚无缥缈的气,不,应该是一种精神,这股精神隐藏在每一个充满善意的笑脸之下,可当你露出屠刀时,就会见识到什么才是阿鼻地狱。
……
“少佐,他吐血了!”
三木听见这句话瞬间回神,抬起头时,眼前的吕翔已经面如金纸。
“把他的嘴撬开!”
“这个混蛋服毒了!”
在这群人的忙碌中,吕翔闭上了眼,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个本该因为小偷小摸而污秽不堪的灵魂,在这一秒,浑身上下闪烁一种奇异的光,这种光,才应该叫做——圣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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