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郭东见茶几上搁着一碗粥、几块薄饼、一碟儿腌菜,沈九人不在。
沈九说过月底要去账房领工钱,郭东反应过来,今日已是六月初一,转眼到石庙已经十多天了。
郭东起了床,照例去二道沟洗漱一番,抬眼便见西山,一道道淡青色的山峦仿佛融进了西边的天幕里,今天大概是个阴天。
郭东兜里又有了银子,兴致很高,匆匆用过早餐,就坐在茶几边上,又开始画了。
爆米花机其实是一个压力容器,就跟家里炖肉用的高压锅一样。
不同的是,高压锅在揭盖前要先释放压力,而爆米花机则必须一直维持高压,在开盖儿的同时,压力突然释放,完成最后一哆嗦。
工作原理很清楚,外形不需要做太大变化,考虑到此时的铸造工艺可能做不出精致的零件,整体尺寸需要稍稍放大些。
因为是压力容器,安全便是一个大问题。
郭东又不可能弄出个压力表来,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机器的底部开一个五毫米的小孔,再利用热*胀冷缩效应,在小孔里铆一根小管,小管是中空的,与腔体过盈配合,内径1到2毫米,具体尺寸可根据试验结果再做调整,也就是说,用一个气门儿充当减压阀。
小管的尺寸虽然精细,但可采用手动加工,这方面,大明有现成的手艺,完全可以做到。
机器加热时,会有气流从气门儿喷出,如此,即可在腔体内保持一定的压力,又不至于压力太高,确保腔体不会因为压力过高而产生爆裂、甚至爆炸之类的事故。
盖子的设计最是繁琐,郭东小时候见过的那种,要用到旋转螺栓、弹簧等精密零件,机巧很多,结构也复杂,可现在连像样的钢都找不到,哪来的螺栓和弹簧?
郭东思来想去,就用高压锅的那种盖子,腔体上开有凹口,盖儿上则是凸,开盖儿时,盖儿要转一转,使得凸和凹正好对上,就像拼图那样,这样盖儿就可以打开了。
这里有个问题,因为腔体存在内压,盖儿被内压顶住,转动势必非常困难,所以要在盖儿的两侧设置了两个牛耳朵,开盖儿时,踩住牛耳朵,往下用力以平衡内压,只有这样,才能在保持压力的情况下,把盖儿打开。
这样的设计,有些笨拙,操作时,需要增加额外的人手。
但这并不是问题,爆米花机本就是个新奇,人多反而更热闹,郭东想赚的是垄断利润,人力成本不算个啥。
郭东涂涂改改,画了一个上午,图画好了,还得找人做。
到了中午时分,沈九回来一屁股坐下,气呼呼地嚷道:“东哥,有人说你在倚红楼挣的银子是王八银,日后你还是别去倚红楼了。”瞅瞅桌上的图纸,又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子,往郭东跟前一推,又道:“这是俺去辽东一趟的工钱,拢共五两二钱,俺都给你。”
“我要你的银子干什么?”
郭东额角起了黑线,想了想,招呼沈九坐下,“沈九,你说说,我为什么能在倚红楼挣银子?”
“这还用说,东哥的小白脸子长得俊呗。”
“....”
郭东期待的答案是他下棋下得好,不过沈九的答案,他也坦然接受,才道:“就是啊,换那些人去,人家还不待见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可是...”
沈九欲要争辩,郭东也不想听,截了话头:“你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快把银子收起来。”
“东哥,俺不识字,你就当替俺管着。”
郭东想到沈九是个憨直的性子,又不识字,银子由他来保管其实也可以,“那我就帮你存着,等攒够了钱,你也好娶个媳妇儿。”
这句话倒把沈九整得不好意思了,扭头去厨房做饭去了,吃过午饭,郭东跟沈九交待一声,揣上图纸,出了门。
郭东要去一趟三岔口鱼市南边的那家铁匠铺。
那铺子,他有点儿有印象,门前搭了个四面透风的棚子,棚子后面是个小院,小院后面有一排低矮的屋子,打那儿经过的路上都是黑的,常能见到有烟尘飘出,还能闻到刺鼻的味道。
可到了铺子,郭东才发现铺子里的情况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门前的棚子里倒是有个炉子,但那炉子根本不是炼铁炉,而是外形像个灶台的炭火炉子,伙计把生铁条塞进炉膛里,待铁条烧得通红之后,拿出来一通敲打,这是打铁,不是炼铁。
他们打出来的东西就一种,外形看起来像订书针,只是要大很多,地上、货架上横七竖八,都是这种东西。
郭东从地上捡起一个,问那伙计,“这是什么东西?”
“棺材钉。”
伙计看也不看,就直接说道:“买菜刀去别家,我们这里没有。”
“....”
郭东瞧着手里的棺材钉,一时无语,正要丢掉,却瞥见棚子从后面连通着院子,院子里起了烟尘,今日天气沉闷无风,那烟尘直直地升到半空中,形成一道乌央央的烟柱。
这时,郭东见到一个人出了院门,正往这边走来。
那人生得一脸黑渣渣的大胡子,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天气热又出汗,糊了一脸,看起来像个黑炭头,看来院子里的工作环境实在差强人意。
这当儿,那人已走到郭东跟前,却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着郭东,开口道:“小哥,你倒是面生得很。”
郭东注意到这人鼻头下面有两道黑迹十分显眼,胡子渣渣的,也看不出年龄。
郭东拱手道:“在下郭东,住在石庙。”
黑炭头顿时一拍大腿,兴奋地大叫:“哎呀,俺猜就是你。”
“大哥识得我?”
“你就是那个东哥,昨晚去了倚红楼,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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